白茯苓抬起眼簾，混沌之眸透過麵紗，平靜地看向自稱趙清河的青嵐宗弟子。對方氣息沉穩，靈力純正，確實是名門正派的路子，眼神中也並無邪念或審視，更多的是純粹的好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趙道友有事？”她的聲音透過麵紗傳出，清冷平淡，聽不出情緒。
    趙清河微微一笑，並未因她的冷淡而尷尬，自顧自地在對麵坐下，他身後的幾名同門則默契地站在稍遠的位置，既顯示了尊重，也隱隱形成了一種無形的氣場。
    “打擾道友清靜了。實不相瞞，在下與幾位師弟師妹方才入城時，恰好感應到道友身上似乎殘留著一絲……極其隱晦且特殊的靈力波動，非五行所屬，玄奧異常。我等修煉青嵐宗‘望氣術’，對此類特異氣息頗為敏感，一時心喜，故冒昧前來結交，還望道友勿怪。”
    白茯苓心中微凜。青嵐宗的望氣術果然名不虛傳，她已極力收斂，沒想到還是被察覺到了一絲混沌氣息的餘韻。這趙清河看似坦蕩，言語客氣，但目的絕不單純隻是“結交”。
    她不動聲色，淡淡道：“偶有所得，不足掛齒。道友過譽了。”
    趙清河見她不願多談，也不強求，話鋒一轉：“道友想必也聽說了近日黑風峽的傳聞。屍陰宗行事愈發猖獗，竟敢深入我青嵐宗勢力邊緣搶奪風眼石，所幸被一位神秘女修所阻，未能得逞。如今流風城內暗流湧動，各方勢力都在關注此事，尤其是那位身份不明的女修……以及，她可能身懷的異寶。”
    他說話時，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白茯苓放在桌邊的右手，以及她背後那用普通布囊包裹、但依舊難掩其古樸蒼茫氣息的歸墟劍柄。
    白茯苓心中了然，對方恐怕已經將自己與黑風峽事件聯係了起來，至少是高度懷疑。她依舊平靜：“流言蜚語，真假難辨。”
    趙清河笑了笑，不再繞圈子，壓低了幾分聲音：“道友不必多慮。我青嵐宗乃名門正派，絕無覬覦他人機緣之意。隻是屍陰宗睚眥必報，手段陰毒，道友若與那傳聞有關，還需萬分小心。此外……”
    他頓了頓，神色略顯鄭重：“我宗一位長老，近日正在流風城巡查。長老對天地異氣、上古傳承頗有研究，或許對道友身上那特殊靈力的根源，能有所見解，甚至……能助道友更好地掌控或隱匿它。若道友有興趣，三日後午時，可至城西‘聽風小築’一敘。這是信物。”
    說著，他取出一枚溫潤的青玉令牌，上麵刻著流雲與山嵐的圖案，散發著淡淡的清靈之氣，推向白茯苓。
    白茯苓沒有立刻去接。青嵐宗長老？研究上古傳承？這邀請看似是機緣，但背後是福是禍，難以預料。或許是看出了她的潛力想要結交或招攬，或許……是想探究她身上的秘密。
    但對方確實點出了她目前的困境——混沌氣息雖已極力收斂，但仍可能被某些特殊法門或高階修士感知。若能得高人指點，更好地掌控或隱藏，無疑能減少許多麻煩。
    “多謝道友告知。”她最終沒有拒絕，也沒有立刻接受，隻是將令牌輕輕推回，“此事容我考慮。”
    趙清河也不意外，收起令牌，起身拱手：“既然如此，在下便不打擾了。道友若改變主意，三日後，聽風小築恭候。告辭。”
    說完，便帶著幾名同門幹脆利落地離開了茶樓。
    白茯苓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眼神微凝。青嵐宗……屍陰宗……這流風城的水，果然很深。她端起微涼的靈茶，淺啜一口，心中已有了計較。
    ……
    是夜，月黑風高。
    流風城雖有巡邏守衛，但對於高來高去的修士而言，總有疏漏之處。
    白茯苓並未居住在城中客棧，而是在靠近城牆邊緣的一處相對僻靜的舊巷，租下了一個帶有獨立小院的居所。此刻，她正在靜室中打坐，膝上放著星圖玉佩與風眼石，引導著那絲絲紫色氤氳之氣滋養玉佩，同時感悟其中蘊含的“凝煉”意境。
    突然，她心神一動，混沌道基自主發出微弱的預警。
    幾乎在同一時間，小院四周悄無聲息地升騰起四道漆黑如墨的幡旗！幡旗之上，扭曲的鬼紋亮起幽光，瞬間形成一個半球形的黑色光罩，將整個小院徹底籠罩、隔絕！
    陰冷、死寂的氣息彌漫開來，院中的花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
    陣法！而且是極其高明的困殺之陣！
    四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自幡旗後浮現。他們全身籠罩在緊身黑衣中，臉上戴著毫無表情的慘白麵具，隻露出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氣息凝練，行動間悄無聲息，修為赫然都在築基中期到後期！他們手中持著淬毒的短刺、勾魂索等法器，殺意鎖定了靜室方向。
    屍陰宗的報複，來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精準！
    顯然，白茯苓入城時雖極力低調，但終究未能完全避開所有眼線。屍陰宗在流風城的暗樁，或者通過某種追蹤秘術，找到了她的落腳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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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警告，沒有廢話。四名殺手現身的同時，陣法之力已然發動！無數道細如牛毛、卻蘊含著劇毒與蝕魂之力的黑色絲線，如同活物般，從光罩內壁射出，從四麵八方罩向靜室，覆蓋了每一寸空間！
    與此同時，四名殺手身影如電，分四個方向，帶著決絕的殺意，撲向靜室！他們的配合默契無比，動作幹淨利落，顯然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殺戮機器。
    靜室之內，白茯苓倏然睜開雙眼。
    混沌之眸中，星雲流轉，冰冷徹骨。
    她早就料到屍陰宗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對方動作如此迅捷，且一上來就是絕殺之局！
    麵對這避無可避的圍殺，她非但沒有驚慌，反而徹底冷靜下來。
    心念一動，歸墟劍已自行震碎布囊，懸浮於身前，暗紫色的劍身流淌著混沌星輝，發出低沉的嗡鳴，似是渴望飲血。
    她單手結印，體內混沌道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周身毛孔仿佛都張開了，瘋狂吸納著周圍被陣法扭曲、稀薄的天地靈氣，甚至……開始強行分解、同化陣法本身散發出的幽冥死氣！
    “既然來了，那就都留下吧。”
    清冷的聲音在寂靜的院落中響起，帶著一絲凜冬般的寒意。
    她並指如劍，向前一點。
    “歸墟劍域，開！”
    嗡——！
    以歸墟劍為核心，一圈無形卻真實的力場驟然擴散！力場之中，混沌之氣彌漫，細碎的星辰光影沉浮，將襲來的無數黑色毒絲瞬間吞噬、湮滅！
    那四名撲殺而至的殺手，隻覺眼前景象陡然扭曲，仿佛陷入了一片無垠的星空泥沼，速度驟降，神識感知也被嚴重幹擾！他們冰冷的眼中，首次露出了駭然之色！
    領域？！這女子明明隻是築基期，怎麽可能施展出如此穩固強大的領域之力？
    就在他們身形受製的刹那，白茯苓動了。
    她手握歸墟劍，身隨劍走，如同一道劃破永恒黑夜的混沌流光！
    劍光乍起，並非一道，而是四道！仿佛同時出現在四個方向！
    第一劍，混沌·歸元！劍勢圓融，將一名殺手的淬毒短刺連同其護體靈光一同吞噬、消磨！
    第二劍，星輝·鎮！璀璨星芒如柱，瞬間定住另一名殺手的身形，讓其動作僵直！
    第三劍，歸墟·幻界！劍光過處，空間扭曲，第三名殺手隻覺得同伴的身影變成了索命的惡鬼，心神失守！
    第四劍，最簡單，也最直接——歸墟·破妄！直刺最後一名殺手的心脈，無視其倉促祭出的防禦法器，劍芒過處，法器靈光黯滅，生機斷絕！
    劍光斂去。
    白茯苓持劍立於院中，衣袂飄飄，麵紗未損分毫。
    身後，四名築基殺手，保持著前衝或格擋的姿勢，僵立原地。下一刻，他們的身體如同風化的沙雕，無聲無息地潰散開來，化作最精純的靈氣與死氣，被歸墟劍域徹底吞噬、淨化，連一絲血跡、一點殘魂都未曾留下。
    院落的困陣光罩，因為失去了主持者，也劇烈波動起來，隨即如同泡影般破碎，四杆幡旗光芒黯淡，掉落在地。
    白茯苓抬手收起四杆品質不凡的幡旗，歸墟劍域緩緩收回。她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同時催動劍域並瞬間爆發斬殺四名同階甚至高階的築基修士，對她的消耗同樣巨大。
    她看了一眼城主府方向，那裏已有數道不弱的氣息正在迅速靠近。此處的動靜，顯然已經驚動了流風城的守衛。
    不能再留了。
    白茯苓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化作一道幾近透明的虛影，融入夜色之中，瞬間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巷道裏。
    片刻後，數名身著流風城守衛服飾的修士趕到現場，隻感受到空氣中殘留的、正在快速消散的詭異能量波動混沌與死氣碰撞的餘韻），以及院落中徹底枯萎的植物，卻找不到任何打鬥的痕跡或屍體。
    “好厲害的手段！殺人無形，毀屍滅跡……”守衛首領麵色凝重，“立刻上報！流風城來了不得了的人物，屍陰宗的暗殺隊……全軍覆沒了！”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暗夜裏飛速傳播。
    而此刻的白茯苓，已悄然出了流風城，遠遁百裏，尋了一處荒山古洞暫歇。
    她盤膝坐下，一邊恢複靈力，一邊摩挲著那枚青嵐宗的令牌。
    如今，屍陰宗的追殺已然明朗化，且不死不休。流風城暫時是回不去了。
    青嵐宗的邀請，似乎成了眼下唯一明確，且可能蘊含轉機的線索。
    三日後，聽風小築。
    去，還是不去？
    夜色深沉，而她眼中的星雲，愈發璀璨、深邃。前方的路，危機與機遇並存，而她手中的劍，已準備好斬開一切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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