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的指尖蘸著冰涼的靈藥，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沈清辭背上那些猙獰的傷口上。她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珍視。目光掃過他背上新舊交錯的疤痕，心中那股莫名的揪痛感愈發清晰，忍不住低聲嘟囔：
    “真是的……明明長得這麽……好看的一張臉，” 她聲音漸低，臉頰微熱，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身上怎麽留下這麽多疤……也太不注意了。”
    她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儲物袋裏摸索著，掏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白玉盒，語氣帶著幾分炫耀和不容置疑：“喏，我給你這個！我師父特地給我調配的‘玉肌生骨膏’，去疤效果可好了！連大師兄二師姐他們想要，師父都沒給呢！”
    她打開盒蓋，一股清雅沁人的藥香彌漫開來，顯然絕非凡品。“我之前被魔鞭打過的那些痕跡，用了這個，現在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她說得肯定，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她話音未落，沈清辭原本放鬆的背脊瞬間繃緊！
    魔鞭？！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他隻知道她中了魔毒，靈根受損，卻從未聽人詳細提及她在魔宮具體還遭受過什麽！此刻聽到“魔鞭”二字，想象著她那纖細的身軀被魔鞭抽打、皮開肉綻的場景，一股錐心刺骨的痛楚與滔天怒火猛地竄起，幾乎要衝破他的理智！
    他猝然轉身！
    動作快得讓白茯苓嚇了一跳，手中的玉盒差點掉落。
    沈清辭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她身上，冰藍色的眼眸深處翻湧著駭人的風暴，聲音因為極力壓抑而顯得異常沙啞低沉：“他們……還用鞭子打你？”
    白茯苓被他驟然轉變的氣勢和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心疼與憤怒驚住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就……就是那個叫雲芷的魔女……”
    見他依舊死死盯著自己，眼神複雜得讓她心慌，她誤以為他是不信她的話，或者不信這藥膏的效果。一股倔強湧上心頭，她不想被他看輕。
    “你不信是不是？我給你看！” 她說著，有些賭氣地猛地卷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將一截白皙如玉、光滑無痕的手臂伸到他眼前，“你看！當初這裏傷得可重了，現在是不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了？我這藥膏很厲害的！”
    她仰著臉，眼神帶著求證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渾然不覺自己這舉動在此時此地、在此情此景下，有多麽的突兀和……引人遐思。
    沈清辭的目光從她焦急認真的小臉，緩緩移向她伸到眼前的那截玉臂。肌膚瑩潤，光潔無瑕，確實看不出絲毫傷痕。可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是痛得無法呼吸！他仿佛能透過這完好的肌膚，看到她當初鮮血淋漓、痛苦掙紮的模樣！
    巨大的心痛與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讓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伸過來的手腕！
    他的手掌冰涼，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指尖觸及她溫熱的皮膚，兩人都是渾身一顫。
    白茯苓驚呼一聲，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握得緊緊的。
    他低著頭，目光灼灼，如同最深邃的冰淵，牢牢鎖住她有些驚慌的眼眸。那裏麵翻湧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緒——痛楚、憤怒、後悔、還有一絲……她不敢深究的、滾燙的東西。
    四目相對，呼吸可聞。
    空氣中彌漫著藥香、血腥氣，以及一種陡然升騰的、曖昧而緊張的氛圍。白茯苓的心髒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臉頰紅得如同晚霞，被他看得渾身發軟，連掙紮都忘了。
    就在這僵持、微妙的一刻——
    “沈師兄！我給你送新煉製的……茯、茯苓師姐？！”
    蘇見夏端著一個放著丹藥的托盤，興衝衝地推開院門，話說到一半，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僵在了原地！
    隻見月光下，沈師兄衣衫不整地坐著，而茯苓師姐……茯苓師姐竟然衣袖半卷，露著一截雪白的手臂，手腕正被沈師兄緊緊攥在手裏！兩人靠得極近，目光糾纏，氣氛……氣氛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蘇見夏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手中的托盤一歪，上麵的玉瓶叮當作響，差點摔落。她張大了嘴巴，看著這絕沒想到會撞見的一幕，臉上瞬間爆紅，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這是什麽情況？！
    茯苓師姐不是最依賴陸師兄嗎？怎麽會和沈師兄……這般……親密？！
    蘇見夏的闖入，如同冷水潑入滾油，瞬間打破了院內那詭異而緊繃的氣氛。
    白茯苓猛地回過神，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用力甩開沈清辭的手，慌亂地將衣袖拉下，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眼神躲閃，看都不敢看沈清辭和蘇見夏，結結巴巴地道：“我、我的藥送到了！我、我先走了！”
    說完，她幾乎是腳不沾地，看也沒看一旁的歸墟劍，低著頭飛快地從蘇見夏身邊掠過，衝出了院落，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沈清辭緩緩收回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她手腕的溫度和那光滑的觸感。他看著白茯苓逃離的方向，冰藍色的眼眸中風暴漸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複雜的情緒。
    他轉而看向門口僵立的蘇見夏，神色已恢複了一貫的冰冷，隻是耳根處，似乎有一絲極淡的、未被察覺的紅暈。
    “何事？” 他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剛才什麽也未曾發生。
    蘇見夏這才如夢初醒，慌忙穩住托盤，臉上紅暈未退，磕磕巴巴地道：“沒、沒事！就是……送、送藥！沈師兄你忙！我、我先走了！”
    她幾乎是學著白茯苓的樣子，放下丹藥，頭也不回地跑了，留下沈清辭一人，對著月光、藥香，以及空氣中尚未散盡的、那一絲屬於她的馨香和方才那驚心動魄的觸碰，默然獨立。
    歸墟劍輕輕嗡鳴，飛到他身邊，劍身上的滄海之淚流轉著溫柔的藍光，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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