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冰洞內的氣氛依舊凝滯如冰。
    沈清辭憑借主神強大的恢複力，傷勢已好了七七八八，隻是本源依舊虧損，需要時間慢慢溫養。他大多時候沉默打坐，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白茯苓的身影。
    白茯苓則像是給自己套上了一層堅不可摧的鎧甲，除了必要的療傷和商議，幾乎不與沈清辭有任何交流。她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依舊昏迷、傷勢更重的路無涯身上，每日定時為他梳理魔元，喂服丹藥，動作細致而專注。
    這看似“厚此薄彼”的態度，像一根無形的刺，紮在沈清辭心上。他看著她為路無涯忙碌的背影，看著她偶爾因為耗神過度而微微蒼白的臉色，心中五味雜陳，既有難以言喻的酸澀，也有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心疼。
    蘇見夏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她看著沈清辭那明明在意卻隻能沉默的樣子，又看著白茯苓那故作堅強、實則內裏早已千瘡百孔的偽裝，終於再也忍不住。
    這日，趁著白茯苓剛為路無涯梳理完魔元，正靠在冰壁上閉目調息的間隙，蘇見夏悄悄挪到正在洞口值守的沈清辭身邊。
    “清辭師兄，”她壓低聲音，語氣帶著難得的嚴肅，“有些話，我憋了好幾天了，必須告訴你。”
    沈清辭微微側首，冰藍色的眼眸看向她，帶著詢問。
    蘇見夏深吸一口氣，如同倒豆子般快速說道：“你和魔尊昏迷的這三天，茯苓幾乎是不眠不休！她最先照顧的是你！整整三天，她大部分時間都守在你身邊，用她自己的神力為你梳理經脈，穩定神魂！你氣息弱一分，她的眉頭就皺緊一分！你因為痛苦無意識攥拳，是她一遍遍把你的手掰開，握在自己手裏！”
    她指著沈清辭之前靠坐的位置旁邊，那件被疊得整整齊齊的、屬於他的外袍：“你看那件衣服！那是你昏迷時氣息不穩，渾身發冷，她怕你凍著，親自給你披上的！後來你情況好轉，她才默默疊好放在一邊！”
    “她是因為看你傷勢穩定了，才敢分神去照顧魔尊的！而且她給魔尊療傷時，用的更多是丹藥和劍意引導，遠不如對你那般耗費自身本源！”蘇見夏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清辭師兄，你看到的她對魔尊的‘照顧’，根本不及她對你付出的十分之一！她現在所有的冷漠，所有的疏遠，都隻是……都隻是她的偽裝！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麵對過去，她隻能用這種方式把自己藏起來！”
    沈清辭徹底怔住了。
    如同冰封的湖麵被投入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瞬間炸裂開無數縫隙！他猛地轉頭，看向角落裏那個閉目調息、臉色蒼白的女子，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又酸又脹，幾乎無法呼吸。
    原來……是這樣嗎？
    那些在他昏迷中感受到的溫暖撫慰，那些模糊印象中熟悉的擔憂眼神……都不是他的錯覺？
    她依舊在乎他。
    甚至，遠比他想象的，更在乎。
    那千萬年積攢的愛意，如同被強行壓抑在地底深處的熔岩，從未真正熄滅，此刻被蘇見夏的話語引動，轟然衝擊著他自以為冷硬的心防。
    他想起她前世決絕墮魔時的眼神，想起她得知孩子死訊時的崩潰，想起她強行解除道侶契約時的絕望……他一直以為，她對他隻剩下了恨。
    卻從未想過，那恨的底下，埋藏著的是不曾熄滅的、滾燙的愛與無法釋懷的傷。
    巨大的悔恨與前所未有的心疼，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他之前那些可笑的、試圖刺激她的行為，那些自以為是的沉默與等待，在此刻看來，是何等的愚蠢和懦弱！
    他辜負了她的深情，又差點因為自己的狹隘，再次將她推遠。
    沈清辭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引得一旁調息的陸時衍都睜開了眼。
    他一步步走向白茯苓，腳步不再遲疑，冰藍色的眼眸中，那萬年不化的寒冰徹底消融，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痛楚、悔恨與一種重新燃起的、不容置疑的決心。
    白茯苓似乎感應到了他的靠近，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卻沒有睜開眼，隻是放在膝上的手，幾不可察地蜷縮了起來。
    沈清辭在她麵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清晰與堅定，一字一句地，敲碎了兩人之間那層無形的堅冰：
    “茯苓……”
    “對不起。”
    “還有……我回來了。”
    “這一次，我不會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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