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的心隨著那被撕掉的紙張痕跡猛地一沉，仿佛重要的篇章被硬生生從生命中剜去。他幾乎能想象出，寫下那些文字時的她，是懷著怎樣決絕或痛苦的心情，才選擇了銷毀。
    就在這時，他想起了二師姐蘇清歡在茯苓被狗東西抓走時，偷偷塞給他的，低聲說：“這是……在茯苓書架上找到的，或許……對你有用。”
    他立刻從儲物袋中取出錦囊，裏麵是幾張明顯被小心展平、卻依舊帶著褶皺的紙張，正是手劄被撕掉的那部分！
    他顫抖著手，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
    【被迫穿上了那件華麗得過分的星辰嫁衣……像個被擺弄的木偶。我才不要呢。但我……為什麽好像有點想他。】
    這一頁的筆跡有些淩亂，帶著迷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期待。那是他們被迫結星辰契，穿星辰嫁衣從最初的抗拒到後來的想他。她最真實的心境。
    緊接著，筆觸陡然一變，充滿了混亂與掙紮，墨跡甚至有些暈開，仿佛被淚水打濕：
    【從魔宮回來了……頭好痛……他們說我喝下了癡情水……說這樣就能忘記痛苦。】
    【我把我的混沌靈根……給了他字跡在這裏有劇烈的塗抹痕跡）……為了救他？我不記得了……】
    【我好像忘了一個人……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是誰呢？心口空落落的……】
    【他們都跟我說，玉衡峰的沈師兄從魔宮回來就一直在閉關，是不是要突破了？好厲害的樣子……】
    【但是……我怎麽總覺得，我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和沈師兄有關嗎？】
    看到這裏，沈清辭的呼吸幾乎停滯！原來……她喝下癡情水忘了他之後，並非全然無知無覺！那種失去重要記憶的空洞感，一直折磨著她！
    後麵的字跡變得平靜，卻更顯詭異，仿佛是一個人在夢遊：
    【玉衡峰的沈師兄出關了，據說現在是變異冰靈根，好厲害。】
    【可是……為什麽我的歸墟劍，總是想往他那裏跑？好討厭，拽都拽不住。】
    【明天……我就要嫁給陸時衍師兄了。他們都說我愛他，我也覺得我應該愛他……可是，為什麽我心裏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不，我是愛他的，一定是愛他的……】
    這自相矛盾的語句，看得沈清辭心如刀絞。那時的她，被藥物和旁人的話語左右，如同迷失在濃霧中，連自己的真心都無法辨認。
    然後，是南疆歸來後，筆跡恢複了屬於泠音神女的清冷與力道，卻浸透了更深沉的痛苦：
    【我是泠音神女。】
    【我終於……不再是他眼中那個需要庇護的、弱小的師妹了。我感覺……好像能配得上他了。】
    【可是……他是主神。主神的身邊，站著的一直是攬月神女，不是我。】
    【還有孩子，那個被他失手害死的孩子……我們之間，隔著太多太多……】
    【但是……我好想他。】
    【南疆的日日夜夜，他護著我，抱著我……我嘴上說著恨，心裏卻……我好愛他。】
    【可是他愛我嗎？】
    【不知道……】
    【不想愛了……】
    【好累……】
    【好想回家……】
    最後四個字“好想回家”，筆尖幾乎要戳破紙張，帶著一種筋疲力盡後的崩潰與絕望。那個“家”，或許是她穿越前的現代，或許是萬寶峰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但絕不是這個充滿神魔博弈、愛恨糾纏的殘酷世界。
    沈清辭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向後踉蹌一步，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
    他手中的紙張散落在地，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在他因為靈根變異而閉關、在她被迫嫁給陸時衍、在她恢複記憶後故作冷漠的每一個日夜裏，她都在這樣痛苦地掙紮著，愛著他，又不敢愛他，最終被這沉重的愛與宿命壓垮，隻想逃離。
    而他，卻一直沉浸在屬於自己的愧疚與責任裏，從未真正去讀懂她層層偽裝下的、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他甚至……差點又一次，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因為那可笑的“主神職責”，眼睜睜看著她被空間裂縫吞噬。
    “啊——！！！”
    一聲壓抑到了極致、仿佛野獸負傷般的低吼，從這位至高主神的喉嚨深處溢出。他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將頭深深埋入膝間，肩膀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悔恨、心痛、自責、恐懼……種種情緒如同海嘯，將他徹底淹沒。
    他錯過了她的懵懂好奇，錯過了她的羞澀期待，錯過了她失憶後的迷茫無助，也差點……永遠錯過她絕望中最後的呼喚。
    這一次，他還能有機會，親口對她說出那句遲來的、真實的“我愛你”嗎？
    還能有機會，帶她“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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