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被複製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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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狠扇了自己一嘴巴,火辣辣的痛感混著耳鳴,卻沒能驅散眼前的景象。
    我多麽希望這隻是個噩夢,可舌尖嚐到的血腥味在提醒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站在我對麵的,分明是另一個我。
    不是鏡子,不是幻覺,他就坐在值班室裏,穿著和我一樣沾滿油汙的工裝,連額角那道昨天被鐵屑劃破的傷口都一模一樣。
    隻是他的眼神空洞,嘴角卻掛著一絲不屬於我的、僵硬的微笑。
    這個世界一定出了致命的BUG。
    我幾乎要衝上去揪住他的領子,問問他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為什麽要複製我這副高大帥氣的皮囊。
    可我剛要動作,毛令就猛地把我拽倒在地,手肘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疼得我齜牙咧嘴。
    “起初我以為那張照片隻是吸收魂魄,”毛令的聲音壓得很低,在空曠的車間裏帶著回音,“現在看來我錯了,它的真正能力是‘克隆’。劉大生……他是想再造一個你出來。”
    我整個人都懵了,眼淚不爭氣地湧出來,混著臉上的灰泥和血絲。
    “那……那我怎麽辦?他要是把我複製出來了,我是不是……是不是就得死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毛令一腳踹在我大腿上,不重,卻讓我打了個激靈。
    “哭什麽!冷靜點聽我說!”他把我拉起來,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
    他指著我們所在的值班室門口:“這是你上班的地方,左邊是彈棉車間,右邊是纏線車間,它們的布局很奇怪,對吧?”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兩棟附屬建築像兩條扭曲的手臂,將一公寓環抱在中間,形成一個令人不安的夾角。而我日常值班室,正好處於這個夾角的中心點。
    “再看我們身後那棟質檢樓,”毛令的聲音發冷,“它比所有廠房都高,卻又窄得反常,像不像一個……墓碑?”
    我渾身一顫。
    在廠裏工作了這麽久,從未從這個角度觀察過。此刻經他提醒,我閉眼回想廠區全景——公寓樓是棺槨,彈棉和纏線車間是陪葬的器皿,而那棟質檢樓,分明就是一塊巨大的、鎮壓一切的墓碑!
    “我打聽過,”毛令繼續說,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消散,“除了這座公寓樓,廠裏其他建築都在幾年前翻新過。廠子效益不差,為什麽獨獨留下這棟三十年前的公寓?”
    我茫然地看著他,心髒狂跳。
    毛令深吸一口氣,眼神凝重:“沒錯,整個廠區就是一個巨大的‘鎮’字局,要鎮壓的,就是這公寓裏的‘東西’。
    這裏是全廠陰氣最重的地方,機器吞噬過多少手指,纏線機濺出過多少慘叫……況且還不知道死過多少人,怨氣一年比一年重。
    如果我沒猜錯,裏麵的‘那個’快要鎮不住了,必須用另一個更惡毒的陣法,來束縛住它和所有死在這裏的冤魂。”
    他猛地指向我:“我聽師父提過,要完成這個陣法,需要一道特定的‘主魂’。而你,就是他們選中的那個人。”
    我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鐵錘砸中。“特麽的,為什麽偏偏是我?我上輩子刨了他劉大生的祖墳嗎?他為什麽要複製一個我?直接用我的魂不行嗎?”
    “沒這麽簡單,”毛令搖頭,“你身上一定有某種特質,讓他們非你不可。而且,啟動陣法需要那個靈魂‘心甘情願’地獻祭。你願意永遠被困在這座破舊不堪的小公寓裏嗎?”
    我拚命搖頭,喉嚨發緊。
    毛令的表情越來越沉:“據我所知,世上絕不可能存在兩個完全相同的靈魂。
    隻要你還活著,複製品就永遠殘缺,無法發揮應有的作用。隻有你死了,死得幹幹淨淨,那個複製品才能變得‘完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打了個寒顫:“你是說,劉大生一定要我死?”
    “不是簡單的死,”毛令的聲音冷得像冰,“是魂飛魄散,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你以為之前別墅的的符咒是鎮鬼的?那是為你準備的!一旦你在那裏斷氣,符咒就會把你的魂魄永遠鎖在原地。到時候,想讓你灰飛煙滅,易如反掌。”
    我如墜冰窟,四肢冰涼。
    環顧了一下四周,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那些沉默的機器像蟄伏的怪獸,隨時會撲上來將我撕碎。
    想想我曾經那麽信任王主任,兢兢業業遵守他定下的每一條古怪規矩——晚上值班在十點之前一定要熄燈,絕不能進工人的寢室,超過晚上十二點絕不能放任何人進入公寓……可現在想來,那都是在一步步把我推向這個精心編織的羅網。
    我是在用自己的手,把自己送上絕路。
    “我到底……有什麽特別?”我抱住幾乎要裂開的頭,聲音嘶啞。
    “我不知道,”毛令歎了口氣,“但他們一定有必須選你的理由。記住,不是‘他’,是‘他們’。建廠、布陣、甚至連我師父都蒙在鼓裏,一步步引你入局……這麽龐大的計劃,單憑劉大生一個人,怎麽可能完成?”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著毛令走出廠區的,整個人像被抽空了靈魂,行屍走肉般爬上他的車。
    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種不真實感越來越強,皮膚下的血管仿佛在蠕動。
    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這具身體不再屬於我。特別是在被那個女鬼(別墅裏麵的花梨木棺材腐屍)的怨靈附身之後,這種異樣感愈發強烈。
    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我捂住臉,淚水從指縫滲出。“我隻想活著……我才二十多歲,日子苦點累點我都能忍,為什麽連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毛令一直把我送到宿舍樓下。
    路上他一直在安慰我,說看在莎莎的份上,他一定會想辦法保住我這條命。
    我機械地點頭,內心充滿愧疚。把毛令和許諾這些無關的人卷進來,如今局麵失控,他們很可能也會陷入危險。但我真的無法拒絕,沒有毛令,我連下一步該往哪走都不知道。
    “明天早點起,”毛令看著我胸前那塊祖傳的玉佩,眼神複雜,“現在看來,能救你的……也許隻有她了。”
    玉佩微微發燙,仿佛在回應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