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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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總覺得她有些神神叨叨的——不過轉念一想也對,她本來就不是什麽正常“人”。
但真正讓我火大的是,就在我意識即將消散的邊緣,旁邊一個男醫生突然毫無感情地說了一句:“叫家屬進來見最後一麵吧。”
那一刻,我氣得幾乎要炸開,真想跳起來罵他。可還沒等張嘴,黑暗就像潮水一樣徹底吞沒了我。
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
睜開眼的瞬間,喉嚨像被砂紙磨過,火辣辣地疼。緊接著,一陣鑽心的饑餓感從胃裏燒上來,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鉛,連抬抬手指都費盡力氣。
我強撐著喊了幾聲護士,聲音卻沙啞微弱得像蚊子哼哼。更讓我不安的是,我發現自己並沒有在剛剛的三人病房,而是躺在一個陌生的單人病房裏。四周寂靜得可怕,隻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窗外偶爾掠過的、形似人影的樹枝搖曳。
就這麽渾身發冷地躺了可能半小時,門終於被推開了。楊平走進來,第一句話就是:“臥槽龍哥,你這命可真夠硬的。”
我哪有心思回應,隻是拚命蠕動著幹裂的嘴唇,反複念叨:“水……水……”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慌忙拿來礦泉水喂我。
那一小口冰涼流進喉嚨的瞬間,我仿佛感覺枯萎的生命被勉強注入了一絲活氣,腦子也清明了一點。
但身體依舊虛弱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後來楊平叫來醫生,給我掛了氯化鈉。又昏昏沉沉挨了半天,我才勉強能坐起來,但依舊無法進食,隻能靠著枕頭喘氣。
楊平這才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龍哥,你知道六天前多險嗎?他們足足搶救了你五個鍾頭……後來醫生都把我叫進去,死亡通知單都快簽了,針管都要拔了——你的心跳突然又回來了!”他頓了頓,眼神裏帶著後怕,“真是撿了條命……要不是那天你說來醫院,怕是已經……”
我本想告訴他,我其實已經死過一回,是露露把魂給拽回來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太荒誕了,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但隨即我反應過來,猛地抓住他胳膊:“等等……你說四天前?我已經躺了四天?!”
“對啊,昏迷整整六天。昨天才脫離危險才轉來這病房。醫生說至少還得再觀察一禮拜。”
我心裏“咯噔”一沉。如果已經過去六天……那離我大限,豈不是又近了?
“不行!”我掙紮著想下床,“時間不夠了,叫醫生來,我要出院!”
“你瘋啦?”楊平按住我,“醫生說了,你現在出去就是找死!別說出院,你連這床都下不去!”他指了指我身下。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低頭一看,整個人僵住了——我下麵居然插著導尿管和糞簍子,而我竟然毫無知覺!
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不僅是因為這令人羞恥的發現,更是因為一種逐漸清晰的恐怖:我的身體,似乎正在慢慢脫離我的控製。
楊平歎了口氣:“這樣吧龍哥,你先安心躺著。不就是找人嗎?我去幫你找,把人請過來總行吧?”
我猶豫了。求人辦事,自己卻躺在這裏,實在說不過去。但眼下這狀況……
“都什麽時候了還講禮貌?命要緊還是麵子要緊?”龍飛打斷我的猶豫。
“……也是。”
楊平從我外套內袋裏翻出那張皺巴巴的紙條,輕聲念道:“朐山……萬壽宮,馬道長?”他抬頭看我,神色有些微妙,“是個道士?我還以為是陰陽先生之類的……”
“這事兒,尋常陰陽先生怕是應付不了。”我苦笑,“地址是寧寧給的,她讓找,總有她的道理。”
楊平點點頭,把紙條揣進兜裏:“行,你等著。我盡量天黑前把人帶來。”
他轉身離開,病房門在身後輕輕合上,發出一聲空洞的輕響。
房間裏忽然靜得可怕。我勉強夠到充電器給手機接上電,剛開機,一連串消息提示音就炸響起來,在寂靜的病房裏格外刺耳。
是莎莎。往上翻了很久才到底——昏迷這六天,她幾乎每天都在給我發消息。從一開始的詢問,到後來的擔憂,最後是幾乎要溢出來的焦慮。最新一條是半小時前:“龍飛,你到底怎麽了?看見快回電話!”
我回了句“沒事,做了個大保健剛醒”,又找了張網圖的照片發過去。剛想切出去查地圖,她的語音通話直接就打了過來。
我愣了下,下意識接起。
“龍飛?!你在哪兒?!”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
“在市裏……”我還沒說完。
“你嚇死我了!!”她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我還以為你死了!”
我被她這一嗓子吼得耳膜疼,剛想罵回去,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你哭什麽?”我有些無措,“我這不還沒死麽。”
“你閉嘴!”她一邊吸鼻子一邊罵,“那天我一醒,小叔就說你走了,問去哪也不說……消息不回電話不通,我能不往壞處想嗎?!”
我啞口無言。
她又抽噎著問:“你好端端跑醫院去幹什麽?走之前為什麽不說一聲?”
“……有點小病。”
“龍飛,”她的聲音忽然低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隻記得進了那個寢室,之後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醒來問小叔,他怎麽都不肯說……你告訴我,那天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我張了張嘴,那些恐怖的畫麵在腦中閃過——蒼白的臉,猩紅的眼睛,還有莎莎自己那張扭曲的、陌生的麵孔。我想告訴她真相,告訴她那天她被什麽東西附了身。
但毛令的警告,此刻卻無比清晰地回響在耳邊:
“……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輕輕傳來,等待著我的回答。窗外的天色,正一點一點暗下來。
我握緊了手機,指節微微發白。
“……沒什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有些陌生,“都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