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章 曲家的小美人兒們,哥哥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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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後一個驛站,曲家人被交到看管人員手裏,本是不用再拘泥於一天五十裏的行程要求。
    何況原本崖州這時的氣候高熱,一日能趕路的時間很短,便是官差願意磋磨犯人,他們自己也不是不用趕路。
    但曲家人正好趕上了台風的尾巴,天氣涼爽許多,官差們便有意殺殺他們的威風。
    一邊收了曲嵐竹的銀珠子,講著長山村的千好萬好,一邊揮鞭子催促他們趕路、痛斥他們的不知足。
    然後曲家人緊趕慢趕,就看到了官差們拿犯人當魚釣來取樂的一幕。
    官差們笑的有肆意,曲家人的心就有多冷寒。
    那些犯人雙目麻木,渾身都是新傷疊舊傷,全然沒一塊好皮。
    嘴裏盡是被魚鉤扯破的口子,鮮血稀稀拉拉的滴落,或是隱沒在髒汙的衣襟上,或是落入泥地裏被踩踏。
    一共七個人,此刻也隨著官差們一同轉頭,看向新來的曲家人。
    原本麻木空洞的目光,此刻才慢慢轉動起來,但透著一卡一卡的僵硬,讓人更為毛骨悚然。
    曲家婦孺所在一起,緊鄰曲嵐竹的身側找安全感。
    但這鬼片一樣的場景,曲嵐竹也被嚇的心頭亂跳啊。
    而曲家的男人們,也忍不住靠在一起,心裏隻打鼓。
    看上去,這是這裏犯人的常態——
    可犯人那麽多,都不反抗的嗎?
    他們心頭想法千轉,想著被曲嵐竹一個小姑娘庇護說出去是有些丟人,可是總好過被官差們如此磋磨吧?
    隻有曲鶴銘一家如墜冰窟,畢竟曲嵐竹不但不會管他們,甚至可能會踩上一腳。
    想起這事兒,曲鶴銘就恨不得打一頓女兒。
    隻是像是長在身上的枷,讓他沒有一點兒力氣。
    此刻看著官差們在他們身上逡巡的目光,他有意往兄弟們身後躲一躲,隻要不選中就好。
    隻要不選中他,便是他的親兄弟甚至親兒子,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阻攔。
    當然,他想的是,等他恢複恢複,等他有了體力,還是會幫兄弟兒子一把的。
    其他人不知道他的想法,但誰也不想成為官差們玩弄的對象。
    那個坐著、大口吃肉喝酒的官差,此刻一吐口中剔牙的細竹枝,哐的一聲放下粗酒碗。
    “這就是京城來的那個貪汙受賄的,啥子侯府的人?”
    “看這樣子,還當真是沒少吃民脂民膏啊,都走到咱這來了,都還沒瘦下來多少呢。”
    一路風吹日曬的,其實曲家人早沒了當初的白皙粉嫩。
    但相比其他跋山涉水而來的流放犯,可好的太多了。
    這些人專門在這管理流放的犯人,從哪來來的都見過,大抵是個什麽樣子,更是心裏有數的很。
    他們眼神一眯,就知道這其中有些什麽調調。
    ——要麽有錢,且錢多的可買通一路。要麽有權,上麵有人出麵保下了他們。
    這一路差役們也確實是會互通有無,畢竟不說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也差不太多。
    所以,官差們此前揮鞭子打人,也是沒用多大力氣。
    ——就這,少有挨打的曲家人也受不住,就顯得十分淒慘。
    押人來的官差湊到老大的耳邊嘀咕,這曲家人好像有吏部的官員保他們?
    官差頭子微微皺眉,雖說他們這裏天高皇帝遠,但吏部又與其他部門不同。
    因為它直接管轄權中,有一項是管轄官員申請調度的。
    ——雖說官員的任免都是皇帝做主,可吏部想從中做點什麽手腳,不要太容易。
    若是旁的部門想護著這曲家人,他還不太為意。
    但吏部,若真有心,隻怕還是能翻案的,到時候人家能不記仇?
    隻是,他也不能太巴結著,不然對方要是真的起複無望,他貼上去不跌份兒嗎?
    頃刻間他做好了決定,不鹹不淡的叫人先將曲家人帶去關押,先觀察一段時間看看。
    當然,他也不阻攔犯人們之間的傾軋。
    隻有這樣,才能看出曲家人是否真的有後台不是嗎?
    流放的罪人按照犯罪的輕重決定關押的地方,越重的罪犯關押越嚴格且幹最酷最累的活。
    當然,這其中官差們能做的手腳也很大。
    男女犯人也是分開關押。、
    男人那邊如何,曲嵐竹不清楚,女眷這邊,倒還挺幹淨。
    也與天牢、刑部牢房那陰暗潮濕又血腥的環境不同。
    這裏從外界看,就是一處普通的村落,隻不過外圍住著的都是看守的人。
    罪犯們也住陽光下的屋子,隻不過簡陋一些,擁擠一些。
    曲家女眷不少,卻也沒讓她們選空屋子去住,而是將之安插到有人的屋子裏擠一擠——將人都打散,她們才不容易聚眾鬧事或逃跑。
    而且,同屋的犯人們,也會互相舉報。
    這都是有獎勵製度的。
    曲芸曦攬著曲嵐竹的胳膊,身後跟著藍珍珠和多年無所出的姨娘衛氏衛念璋。
    ——除了藍珍珠還沒來得及改名就懷了身孕,其餘三位姨娘都被曲鶴鈞改了名字。
    衛氏衛念璋,薑氏薑引琀,胡氏胡思楠。
    他以為自己娶的名字比姨娘們以前花啊朵啊的名字好聽百倍,可每一個名字都昭示著他的心思。
    但此刻一眾人也不想提起害他們淪落至此的曲鶴鈞。
    隻收拾著自己的簡單鋪蓋——
    崖州天氣濕熱,也沒有像樣的鋪蓋,通鋪上都是幹草。
    本來崖州是不用通鋪的,但畢竟這裏是看押犯人的地方,條件要那麽好作甚?
    還得給每個人備上床褥?
    一開始都是睡在地上的幹草上,後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才終於有了這通鋪。
    不過即便如此,冬日裏也是少有燒炕的。
    崖州的冬日不像是北方的冬日那般大雪紛飛,可也是濕冷刺骨的,若是沒有被褥又不燒炕,也是難捱的很。
    想到此處,曲嵐竹的眉頭就皺了皺。
    這時,忙碌一天終於能夠休息的女犯人,看見她的“嫌棄”神色,發出一聲嗤笑。
    不接著這最後的昏黃天光將位置整理好,還指望晚上有地方睡?
    還當自己是那前呼後擁、有丫鬟鋪床疊被的大小姐呢?
    看著曲嵐竹白皙滑嫩的肌膚,出聲的女犯渾濁的眼睛滴溜溜的打轉。
    她如今年歲見長,能得到的食物越來越少,身子骨也越來越差,每日分到的勞作任務也越發難以完成。
    如果再沒人幫她,她或許撐不過這個冬日了。
    她打量著曲嵐竹和曲芸曦,想必很多人都盯上這姐妹倆了吧?
    還有那個藍珍珠也不錯。
    隻有衛念璋年歲大了些,流放的日子一過,哪怕沒怎麽挨打,也是臉色蠟黃、神情倦怠。
    曲嵐竹不知道隻一個照麵的功夫,對方已經盤算好了怎麽支開年歲較大的衛念璋,好拿捏她們姐妹和藍珍珠。
    隻摸了摸草,就露出嫌棄的神色。
    不是因為粗糙,這一路來風餐露宿的次數多了去了。
    而是這些草都濕潤的很。
    再看其他人的草卻都算得上幹燥。
    想來是這些人換了幹草,卻沒將濕潤的幹草清出去。
    曲芸曦還沒察覺到這一點,正想著將草撲的均勻一些,卻不想剛一掀草,便有一隻深褐色的大蟲子,撲棱著翅膀衝著她的臉飛了過來。
    嚇的她花容失色,頓時叫了一聲。
    曲嵐竹也沒忍住“窩草”一聲。
    這玩意兒,她以前隻在網絡上看過兩廣網友曬圖,稱為會飛的雙馬尾,她也是沒見過它的廬山真麵目。
    哪知道兩廣網友都是含蓄曬圖,而它的老祖宗們體型更大!
    深棕的身軀透著黑亮,兩根長長的觸須狂舞!
    屋裏早有睡著的人,對曲嵐竹等人的到來置若罔聞,但也經不住曲芸曦和曲嵐竹這麽叫。
    這會兒惱火地罵道:“嘎砸而已,叫那麽大聲作死啊。”
    “不睡覺就滾出去。”
    她們雖是被發配而來,卻也在這生活多年,已然有了很多本地人的習慣和口音。
    此刻受驚的曲嵐竹已經反應過來,極為迅猛地將飛起突襲地小強一腳踩扁。
    這才放鬆的舒了一口氣。
    曲芸曦看看曲嵐竹,視線卻從她的腳下繞過去,又遠離了那草堆幾步。
    她們來時風餐露宿,卻也因人多而驚走了小動物和蟲豸。
    而且,就算有蟲,卻也沒有這樣直接襲臉而來的!
    她實在是無法將這堆草當做床鋪來用。
    不禁期期艾艾看向曲嵐竹,她也清楚自己如今沒有嬌氣的資格,可是、可是……
    她輕輕拉著曲嵐竹的衣袖,眼眶都濕潤起來。
    也是這時,一個年過半百、頭發花白的老嫗微微佝僂著脊背進來,手裏拎著一個體積不小但並不重的布包。
    隨手甩在草堆上,有些發啞的嗓音說道:“你們的衣裳。”
    但從摔開的布包露出的衣角就可知,這並非好衣裳,甚至不如何幹淨。
    這其中甚至還有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這裏的犯人死了,那也不過是拿草墊子卷了,拖去亂葬崗一丟,是否有豺狼虎豹的啃食,也無人在意。
    曲嵐竹攔住要走的老嫗,既然對方能來送衣裳,那多少有些門路的。
    隻是,她正要開口商議,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抹著嘴進來。
    目光直在曲嵐竹、曲芸曦和藍珍珠身上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