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靈鼠契》
    第十四章 初夢
    雪蜃退入森林深處，那令人沉淪的乳白光暈隨之消散，但幻雪森林的詭異並未減少分毫。扭曲的光線、詭異的低語依舊無處不在，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隨時準備再次發動襲擊。
    天琦的心境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方才那險些沉淪的驚險，與皓影銀瞳破妄帶來的震撼，如同冰火交淬，將他心中因宗門覆滅、流亡艱辛而產生的些許迷茫與被動，徹底鍛打成了更加堅韌、更加主動的意誌。他不再僅僅滿足於抵抗和躲避這片森林的幻惑之力。
    “一味防守，終會再次被趁虛而入。”他低聲對肩頭的皓影，也是對自己說道，“或許……可以嚐試反擊。”
    這個念頭一起，體內那新悟的“太虛幻夢”之力仿佛受到了感召，變得異常活躍。與周圍環境中那無處不在的迷幻能量相比，他的這股力量顯得極其微弱，如同星火之於皓月，但卻更加凝練，更加……具備“自我”的意誌。這是屬於他天琦的“夢”，而非這片森林強加的“幻”。
    他回想起之前維持“心象劍域”對抗幹擾的感覺，那是以自身內在的“真實”錨定己身。那麽，能否將這份“真實”反向投射出去，去影響、甚至去“覆蓋”外界的“虛妄”？
    這個想法極其大膽，也極其危險。稍有不慎，就可能精神力反噬，或者被森林本身的幻境力量同化吞噬。但天琦的眼神卻愈發銳利。他擁有皓影的破妄銀瞳作為最後的保障，更有必須變強、必須保護好身邊人的信念作為支撐。
    他示意隊伍放緩速度，將大部分心神沉入體內，全力運轉《太虛歸元經》的雛形。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強度高度集中，摒棄了外界一切光影、聲音的幹擾，甚至暫時屏蔽了背上傳來的飄雪的微弱氣息和紫璃沉重的腳步聲。他的全部意念，都沉浸在了那初具雛形的“心象劍域”之中。
    這一次，他不再僅僅是穩固這片心象空間，而是開始主動“編織”。
    他以自身對“困縛”、“迷失”的理解為核心，調動起太虛幻夢之力，在心象劍域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構築起一個極其簡陋、範圍僅能籠罩方圓數丈的“夢境陷阱”。這個陷阱沒有任何攻擊性，其唯一的效用，就是放大陷入者內心的“方向感錯亂”與“時間感凝滯”，讓其如同墜入一個永遠走不出的、單調重複的回廊。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力，他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神識之力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傾瀉而出。但他咬牙堅持著，將那脆弱的、無形的夢境結構緩緩推向現實，與前方一片光影特別迷離、能量波動略顯異常的區域進行重疊、融合。
    就在他完成這個簡陋夢境陷阱構築的刹那——
    “吱！”
    皓影突然發出了短促的警示，小爪子指向左前方一簇劇烈晃動的冰晶灌木。
    隻見那灌木後方，空氣再次泛起漣漪，一隻體型相對較小、似乎因為先前幻境被破而有些躁動的雪蜃，正緩緩顯露出半透明的身軀，它蠕動著，試圖再次噴吐蜃氣，捕捉這些難纏的獵物。
    然而，它剛剛踏入那片被天琦夢境陷阱覆蓋的區域，動作猛地一滯！
    它那沒有五官的軀體表麵，原本穩定變幻的光芒驟然變得混亂、急促！它不再向前，而是在原地開始緩慢地、無意義地轉圈，噴吐出的蜃氣也變得稀薄而散亂，無法再凝聚成有效的幻境。它仿佛陷入了一個自身無法理解、也無法掙脫的怪圈，迷失在了天琦為它精心準備的、關於“迷失”的初夢之中！
    成功了！
    天琦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盡管這隻是最粗淺的運用，盡管困住的目標隻是一隻相對弱小的雪蜃，但這意味著他的方向是對的！太虛幻夢之力，並非隻能被動防禦，更可以主動構築，影響現實！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身的精神力在與那雪蜃的對抗中飛速消耗，維持這個簡陋的夢境陷阱遠比想象中更加困難。那雪蜃雖然被困，但其本身的精神力量仍在本能地衝擊、掙紮著夢境的結構，如同困獸在撞擊牢籠。
    “走！”天琦當機立斷，低喝一聲。他無法長時間維持這個陷阱，趁著雪蜃被困，正是他們快速脫離這片區域的最好時機。
    皓影立刻領會，精準地找到了一條繞過那片區域的路徑。紫麟低吼一聲，緊隨其後。天琦最後看了一眼那隻在原地茫然轉圈、仿佛醉漢般的雪蜃，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他散去了夢境陷阱，精神力瞬間鬆弛，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和空虛感，但他臉上卻帶著難以抑製的振奮。
    “做得不錯。”背後，傳來飄雪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讚許，“以你目前修為，初試便能困住雪蜃片刻，已屬難得。此力運用，在於心念之純，意誌之堅，而非靈力之雄渾。勤加練習，未來或可成為你的一大依仗。”
    這是飄雪首次對他新悟的力量給予如此明確的肯定和指引。天琦心中一暖，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初夢已成，雖稚嫩，卻標誌著天琦在駕馭自身力量的道路上，邁出了從被動承受到主動創造的關鍵一步。前路依舊迷幻重重，但他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可以斬開迷霧的、屬於他自己的“心劍”。
    （第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