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靈鼠契》
    第三十八章 夜襲
    夜色如墨，將荒原浸染成一片深沉的暗藍。白日裏尚能窺見的遠山輪廓，此刻已完全消融在無邊的黑暗裏，唯有高懸的冷月與稀疏的星子，灑下些許清輝，勉強勾勒出地麵起伏的陰影。寒風比白日更烈，呼嘯著掠過幹枯的草甸與嶙峋的怪石，發出如同鬼哭般的嗚咽聲。
    天琦尋了一處背風的岩坳，將依舊虛弱的飄雪安頓在最內側。岩壁擋住了大部分寒風，但刺骨的冷意依舊無孔不入。他升起一小堆篝火，枯枝在火焰中劈啪作響，跳動的火光勉強驅散了一小片黑暗，卻也讓他們在這無垠的荒野中，如同燈塔般顯眼。
    在點燃篝火之前，天琦已通過靈魂中那道與紫璃相連的靈契，傳遞出了清晰的召喚意念。此刻，他一邊撥弄著火堆，一邊感應著那道正在迅速接近的、熾熱而熟悉的氣息。
    “此地不宜久留，明日需盡早趕路。”天琦低聲道。懷中那枚“青雲尊者”的令牌沉甸甸的，仿佛在提醒他身份的轉變與隨之而來的無形目光。
    飄雪靠坐在岩壁旁，青瑩的“冰雪客卿”令就放在她的手邊。她並未調息，隻是靜靜地望著跳躍的火焰，冰藍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流轉著難以捉摸的光澤。“暗處窺伺者，不會因這客卿身份而卻步。或許，反而會更感興趣。”
    天琦默然點頭。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聯盟的庇護並非絕對，甚至可能引來更多的試探與敵意。
    就在這時，岩坳外的黑暗中，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帶著某種韻律的腳步聲。並非人類的輕盈，而是大型貓科動物特有的、肉墊觸地的沙沙聲。
    天琦抬頭望去，眼中閃過一絲暖意。
    下一刻，一道龐大而優雅的暗影，如同從夜色中凝結而出，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岩坳入口。正是紫璃！它那身暗紫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流淌著幽光，如同跳動的微弱火焰，巨大的紫色獸瞳先是警惕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環境，確認安全後，才落到天琦和飄雪身上，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而溫柔的咕嚕聲，仿佛在說：“我回來了。”
    它邁步走近，巨大的頭顱先是親昵地蹭了蹭天琦的手臂，然後轉向飄雪，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感受到她依舊虛弱但比之前平穩許多的氣息，眼中的擔憂才稍稍褪去，安靜地伏臥在篝火旁，如同一尊忠誠的守護雕像。它龐大的身軀恰好擋住了從岩坳外吹來的大部分寒風，帶來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意。
    皓影也從天琦肩頭抬起小腦袋，對著紫璃“吱”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紫璃低吼回應，一鼠一豹之間，經過青嵐崖和幻雪森林的並肩作戰，已然形成了某種默契。
    有了紫璃的回歸，團隊的核心戰力得以補全，天琦心中稍安。他輕輕拍了拍紫璃堅實的背部，低聲道：“辛苦了，休息吧，今晚恐怕不會太平靜。”
    紫璃喉嚨裏再次發出表示明白的咕嚕聲，閉上了那雙燃燒著紫焰的獸瞳，但那雙敏銳的耳朵依舊微微轉動，捕捉著風中任何一絲不和諧的聲響。
    夜深了。篝火漸漸微弱，最終隻剩下一堆暗紅的餘燼，明滅不定。荒原陷入了死寂，連風聲都仿佛被凍僵了。唯有那輪冷月，漠然地注視著大地。
    天琦並未沉睡，《冰心訣》在體內緩緩運轉，保持著警覺。肩頭的皓影也蜷縮著，看似入睡，但那無形的感知早已如同水銀瀉地般鋪開。伏臥的紫璃，鼻息平穩，但肌肉卻處於一種隨時可以爆發的鬆弛狀態。
    就在月影西斜，夜色最濃重的時刻——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冰冷殺意的氣息，如同毒蛇出洞，驟然從側後方的陰影中襲來！目標並非天琦，而是直接指向他身後氣息微弱的飄雪！
    快！狠！準！這一擊，顯然是蓄謀已久，抓住了人最為疲憊鬆懈的時刻，意圖一擊必殺，先除掉看似最弱、實則可能最重要的飄雪！
    幾乎在那殺意湧現的同一刹那，團隊的反應快如電光石火！
    無需天琦命令，伏臥的紫璃猛地睜開了獸瞳，紫色的火焰瞬間在瞳孔中燃起！它甚至沒有起身，粗壯有力的尾巴如同一條鋼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掃向那道襲向飄雪的殺意源頭！
    “嘭！”
    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頭碎裂的細微“哢嚓”聲！那道黑影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重重砸在遠處的岩石上，軟軟滑落，再無生息。
    而天琦與皓影也同時動了！
    天琦守心劍出鞘，劍光如冷月，迎向另外幾個方向撲來的身影。皓影則化作一道銀色閃電，穿梭於陰影之間，幹擾著敵人的感知與配合。
    有了紫璃這尊強大的守護神坐鎮後方，天琦再無後顧之憂，可以全力施展《幻夢劍法》，劍光如夢似幻，將正麵之敵牢牢牽製。
    戰鬥開始得突然，結束得也迅速。在紫璃的絕對力量、天琦的詭譎劍法與皓影的靈動幹擾配合下，這幾名訓練有素的殺手很快便被擊潰。除了一開始被紫璃尾巴抽死的那人，以及被天琦劍法斬殺的數人外，最後一名殺手被皓影絆倒，天琦及時廢其修為，卸其下巴，留了個活口。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天琦微微喘息，走到那名俘虜麵前，眼神冰冷如刀：“誰派你們來的？”
    那俘虜眼中充滿了恐懼，卻緊咬著（被卸掉下巴後）無法閉合的嘴，發出嗚嗚的聲音，拚命搖頭。
    天琦不再多問，直接伸手按在其天靈蓋上，《百川匯海訣》運轉，一股霸道的靈力強行侵入其識海，搜索記憶碎片。然而，對方的識海中似乎被設下了禁製，他隻看到一些混亂的、關於接受命令和潛伏的畫麵，以及最後的目標——格殺“冰雪客卿”！至於主使者是誰，一片模糊。
    “幽冥道？還是……聯盟內部某些不願看到我們存在的人？”天琦鬆開手，任由那癱軟的俘虜倒在地上，眉頭緊鎖。
    飄雪緩緩收起不知何時握在手中的客卿令，方才她似乎也準備做些什麽。她看著地上的屍體，聲音清冷而縹緲：“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客卿’之位，便是立在風口浪尖的標靶。”
    紫璃低吼一聲，走到天琦身邊，用頭顱蹭了蹭他，似乎在安慰，也表示會共同麵對。
    天琦沉默地清理著戰場，將屍體拖到遠處掩埋。他明白，從接受令牌的那一刻起，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這荒野中的夜襲，或許隻是序幕。但幸運的是，他的夥伴們已經重新集結。
    他回到岩坳，紫璃再次伏臥下來，如同最可靠的壁壘。皓影也回到他的肩頭。火光映照著一人、一鼠、一豹，以及那位神秘女子的身影。
    前路，注定布滿刀光劍影，但他們不再孤單。
    （第三十八章 夜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