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靈鼠契》
    第四十五章 夢殺
    魔將投影那冰冷的注視如同實質的枷鎖，即便眾人已逃出數十裏，那股源自靈魂層麵的戰栗感依舊揮之不去。淩雲煙及其麾下人人帶傷，靈力消耗巨大，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紫璃粗重地喘息著，承載兩人連續極限奔逃，對它也是巨大的負擔。天琦臉色蒼白，方才那孤注一擲、幹涉投影聯係的一劍，幾乎抽幹了他的心神與靈力，識海傳來陣陣針紮般的劇痛。
    飄雪的狀況最為糟糕，強行催動本源寒氣，讓她臉上那絲剛剛由雪蓮護心丹帶來的血色徹底褪盡，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若非紫璃以自身妖力微微托住，她幾乎要從豹背上滑落。
    “他……還未放棄。”飄雪艱難地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望向身後虛空，那裏雖然空無一物，但那股被更高層次存在鎖定的感覺，如同懸於頭頂的利劍，越來越清晰。
    果然，天空再次暗了下來。並非大範圍的天地異象，而是他們頭頂上方的一片區域，光線開始扭曲、坍縮，形成一個不斷旋轉的黑暗漩渦。漩渦中心，一點極致的幽暗正在凝聚，雖然遠不及之前投影那般龐大，但其凝練程度與蘊含的毀滅氣息，卻更加令人心悸！這是暗影魔將鎖定目標後，跨越空間凝聚的必殺一擊！威力或許不及投影親自出手，但滅殺他們這些強弩之末，綽綽有餘！
    淩雲煙等人麵露絕望，方才合力抵擋漫天花雨般的怨魂利刺已是極限，麵對這種高度凝聚的定點狙殺，他們再無餘力抗衡。
    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濃重。
    就在這絕望之際，天琦猛地抬起頭。他眼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與冷靜交織的奇異光芒。他看向肩頭同樣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的皓影，通過“無間”靈契，一個無比清晰且決絕的念頭傳遞過去：
    “皓影，信我！我們將……潛入它的‘夢’中！”
    潛入魔將之夢？這想法何其瘋狂！但皓影在與天琦目光接觸的刹那，感受到了那份不容置疑的決心與信任。它星空般的豎瞳中恐懼漸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同步的決然，輕輕“吱”了一聲，表示毫無保留的配合。
    沒有時間猶豫！天琦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守心劍上，同時雙手結出一個玄奧古樸的印訣——這並非《百川匯海訣》或《幻夢劍法》中的任何記載，而是他在經曆心魔、靈契無間、初步掌握夢溯之能後，於生死關頭福至心靈，自行領悟的一種運用法門！他將其命名為——「夢殺」！
    以自身精血與神魂為引，以“無間”靈契為橋，以皓影那源自幻影神鼠血脈的、溝通虛幻與真實的天賦為核心，強行將雙方的精神力融合、升華，化作一柄無形無質、卻直指神魂本源的利刃，侵入目標的意識深處，為其編織一場……源自其自身最深處恐懼與執念的……心魔幻境！
    就在頭頂那點極致幽暗即將迸發的前一刹那——
    天琦與皓影的身影仿佛模糊了一下，並非物理上的移動，而是一種存在層麵的淡化。下一瞬，一股無形無相、卻讓淩雲煙和飄雪這等人物都感到心神一凜的奇異波動，以天琦為中心，無視了空間距離，驟然降臨到那正在凝聚攻擊的、由魔將意誌主導的幽暗核心之上！
    ……
    在那暗影魔將於無盡幽冥深處的本尊感知中，正要碾碎那幾隻煩人蟲子的念頭，突兀地停滯了一瞬。祂那萬古不變、冰冷死寂的意識之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細微卻帶著奇異毒素的石子。
    祂“看”到了——並非外界的景象，而是祂內心深處，那被漫長歲月與絕對力量所掩埋的、幾乎已被遺忘的一絲烙印：
    那是一片燃燒著神聖金焰的國度，一柄纏繞著裁決雷霆的巨劍撕裂幽冥，一道璀璨如大日、帶著無盡淨化之力的身影，曾讓祂的陰影第一次感到被灼傷的痛楚與……一絲難以言喻的驚悸。（這是魔將記憶中曾遭遇過的、某位強大宿敵或克製的力量留下的心靈破綻。）
    緊接著，畫麵扭曲，那金焰國度的景象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祂苦心經營的、位於紫炎川的儀式核心，在即將成功的瞬間，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蘊含著“變數”氣息的冰藍與月輝交織的力量徹底引爆、摧毀！無數年的心血付諸東流，來自幽冥道更高層麵的懲罰降臨……（這是天琦結合已知信息，為其編織的、關乎其核心利益的恐懼未來。）
    最後，所有的景象破碎，歸於一片絕對的虛無與死寂。在這片死寂中，唯有一雙清澈卻帶著洞悉一切冷漠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祂，仿佛在說：“我看到你了……你的恐懼，你的虛弱……”（這是天琦自身意誌的投射，帶著“夢溯”窺探秘密後的反擊與挑釁。）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對於魔將的本尊意識而言，不過是刹那的恍惚與心緒波動。但就是這刹那的波動，使得那跨越空間鎖定天琦等人的、高度凝聚的幽暗核心，其內部精純無比的幽冥死氣，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源於意誌主導者瞬間分神而導致的……不協調！
    對於淩雲煙、飄雪這個級別的修士而言，這絲不協調，便是唯一的生機！
    “就是現在！” 飄雪強提最後一絲精神，指引方向。
    淩雲煙雖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對戰機的把握堪稱頂尖，幾乎在飄雪開口的同時，他已怒吼著擲出了手中的青銅戰戟！戰戟化作一道燃燒本命精血的青虹，並非攻向那幽暗核心本身，而是精準無比地刺入了那絲因魔將意誌瞬間波動而產生的、微不足道的能量縫隙之中！
    “爆！”
    轟——！！！
    青虹戰戟悍然自爆！化元境巔峰修士的本命法器自爆，威力何等恐怖！再加上那絲內部的不協調，瞬間引發了連鎖反應！
    那點極致的幽暗猛地一顫，並未能如預期般射出毀滅死光，反而如同不穩定的能量球般，在半空中劇烈扭曲、膨脹，最終轟然炸開！
    狂暴的幽冥死氣與自爆的能量混合，化作一圈致命的衝擊波向四周擴散，將地麵再次犁深數尺，但終究失去了那必殺的鎖定與凝聚性。
    天琦在施展出“夢殺”之後，便已徹底脫力，眼前一黑，向後倒去，被一旁的紫璃用尾巴及時卷住。皓影也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氣，軟軟地趴在他胸口，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衝擊波襲來，淩雲煙等人拚盡最後靈力結成防禦，依舊被震得氣血翻騰，傷上加傷。紫璃低吼一聲，用身體護住背上的飄雪和卷住的天琦，硬生生扛住了大部分餘波，暗紫色的皮毛被割裂出無數傷口。
    當一切平息下來，天空恢複了正常，那股被鎖定的感覺也終於消失了。
    魔將的含怒一擊，竟以這樣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被化解了。
    荒野上一片死寂，隻剩下眾人粗重的喘息聲。
    淩雲煙看著昏迷的天琦和萎靡的皓影，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他完全無法理解，天琦究竟用了什麽方法，竟然能影響到一位魔將的意誌，創造出那稍縱即逝卻至關重要的破綻！
    飄雪看著天琦，冰藍色的眼眸中神色複雜，有擔憂，有凝重，也有一絲極淡的、仿佛看到某種不可思議種子萌芽的驚異。
    “走……必須立刻離開這裏……” 她虛弱地說道。
    無需多言，眾人強撐著傷體，再次啟程。這一次，他們真正融入了茫茫荒原，向著傳說中那片燃燒的紫色土地，亡命奔赴。
    而遠在無盡幽冥深處，暗影魔將的本尊，於永恒的黑暗中，緩緩睜開了祂那如同深淵般的眼眸。方才那刹那的“夢境”幹擾，並未對祂造成實質傷害，卻像一根微不足道卻異常刺眼的針，紮進了祂傲慢的意識裏。
    “找到他們……帶回那個少年……和那隻老鼠……本座要親自……剖析他們的靈魂……”
    冰冷的意誌，穿透了層層界域，傳達到了某些存在的耳中。
    （第四十五章 夢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