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外的天光漫進林疏桐的眼睫時，她才發現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謝沉淵的手裹住她的，溫度透過沾血的玄衣布料傳來，像塊燒透的玉。
    先回書齋。他說，指腹蹭過她腕間被碎石擦破的小傷口，我讓阿福煮了薑茶。
    小翠跟在後麵，短刃還攥得死緊，發梢沾著蛛網，卻偏要仰起臉裝大人：我、我能自己走！話音未落就被石階絆了個踉蹌，林疏桐眼疾手快撈住她後領，小丫頭耳尖瞬間紅透。
    青竹鎮的晨霧還沒散透，靜心書齋的竹簾被風掀起一角，案上的桃花茶正騰著熱氣——阿福果然聽謝沉淵的話，早把屋子燒得暖烘烘的。
    林疏桐脫了染血的外袍，坐在軟墊上看謝沉淵翻藥箱，他背對著她，肩線繃得像弦，後頸有道淡白的舊疤，是前次替她擋雷劫時留下的。
    別盯著我。他突然出聲，聲音悶著，傷口在腰上，你看不見。
    林疏桐嗤笑，摸出顆係統給的療傷丹彈過去：老傷也得治。轉頭見小翠正蹲在炭盆邊烤手，短刃擱在腳邊，刀鞘上還粘著半塊祭壇的碎石，小翠，去把外衫換了，別著了涼。
    小丫頭應了聲，抱著幹淨衣裳跑上樓，木梯吱呀作響。
    林疏桐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水晶棺裏消散的光點——那是被幽冥王獻祭的無辜少女嗎？
    係統麵板在她心口發燙，【七日後，三十三重天見】的提示像根細針，紮得她太陽穴突突跳。
    在想什麽？謝沉淵坐過來，腰間纏著新換的藥布，發帶鬆了半縷，紅痣在晨光裏像滴要墜下來的血，幽冥王的話？
    林疏桐摸出懷裏的殘片，青銅上天道不公，當誅的刻痕硌著掌心：他說天道鎖被改了七處...謝沉淵，你說天道真的會厭棄我嗎？
    謝沉淵的手指覆上來，把殘片和她的手一起握住：你前夜在破廟簽到，係統給了你千年溫玉髓；上月在枯井發呆，悟了鹹魚心訣。他拇指摩挲她腕間的係統環，那是簽到滿百次的獎勵，天道若厭棄你，怎會讓你躺著就能撿機緣？
    林疏桐被他說得笑了：你從前不是最信勤修才能證道
    從前...謝沉淵低笑，眼尾的紅痣晃了晃，從前沒見過有人躺著都能把雷劫反彈回去。
    窗外的麻雀撲棱棱飛過，林疏桐的係統麵板突然震動。
    她低頭，新的簽到地點浮現在視網膜上：【廢棄古塔·西峰】，任務要求：【發呆滿一炷香】。
    我去去就回。她拍拍謝沉淵的手背，係統又發任務了。
    西峰的古塔比林疏桐想象中更破。
    青石板縫裏長著野荊棘，塔門歪在地上，門楣二字隻剩半塊。
    她找了塊幹淨的磚坐下來，托著腮看簷角的荒草被風掀得東倒西歪——這是她最擅長的發呆姿勢。
    係統提示音響起時，她正盯著一隻螞蟻搬蚜蟲。
    【簽到成功】的金光裹著兩件東西落進係統空間：一張泛著銀紋的符紙，和一個青瓷小瓶，瓶身刻著二字。
    破迷符...洞察丹。她默念係統說明，符紙在指尖發出嗡鳴，能破迷陣，能看透本質...
    山風突然卷起一片枯葉，打在她腳邊。
    林疏桐抬頭，遠處山巔的黑霧又濃了些，像團化不開的墨。
    回書齋時天已經擦黑。
    謝沉淵在院門口等她，手裏提著盞紙燈，暖黃的光映得他眉眼柔和：餓了麽？
    阿福煮了酒釀圓子。
    謝沉淵。林疏桐拽住他的袖子，把破迷符和洞察丹掏出來，我覺得得查查暗影會的餘黨。
    幽冥王那話...他肯定留了後手。
    他接過符紙看了看，指腹劃過銀紋：我也覺得。轉身時發梢掃過她鼻尖，明早我去查典籍，看看天道鎖的七處漏洞可能在哪。
    我去打聽消息！
    兩人回頭，小翠抱著卷舊畫軸站在廊下，發辮上沾著草屑，我、我今日去了鎮東茶棚，聽那些商隊說暗影會的人在西邊山林裏活動！
    我、我可以繼續幫著打聽——
    不行。林疏桐和謝沉淵異口同聲。
    小翠的臉瞬間垮下來，卷著畫軸的手指發白：我不是累贅！
    我昨天在祭壇扔了十七張符，還躲在石柱後沒被發現...九娘，我想幫忙。
    林疏桐蹲下來，平視她發紅的眼尾：不是說你是累贅。
    是暗影會的人...可能比我們想的更狠。
    我帶著短刃！小翠唰地抽出刀，刀身映著月光，張師父教過我，遇到危險就吹腰間的竹哨，你們肯定能聽見的！
    謝沉淵忽然笑了，伸手揉亂她的發：行。
    但日落前必須回來，否則我把茶棚的糖糕全吃光。
    小丫頭眼睛一亮，重重點頭，刀鞘撞在石階上叮當作響。
    第二日清晨，林疏桐在書齋翻找古籍時，總聽見窗外有麻雀撲棱的聲音。
    謝沉淵在裏間查閱《天道鎖錄》，書頁翻動聲像春蠶吃葉。
    直到日頭偏西，竹簾突然被風掀起，小翠喘著氣撞進來，鬢角的絨花歪到耳後，衣角沾著褐色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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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娘！
    沉淵哥哥！她扶著桌沿直喘氣，我打聽到了...幽冥王根本沒死！
    那些黑霧是他用邪術凝的分身，他在北邊密林中造了新祭壇，說要以七處漏洞為引，重鑄天道鎖
    林疏桐的係統環突然發燙。
    她摸出破迷符，符紙在掌心泛起微光：北邊密林...是不是有片霧林？
    我前日簽到時，係統提示那附近有迷陣。
    謝沉淵合上典籍，指尖叩了叩書頁上的批注：霧林深處確實有座廢棄的觀星台，是百年前道修用來觀測天道的。
    若幽冥王改了那裏的陣眼...
    我帶你們去！小翠拽住林疏桐的袖子，我知道入口，就在老槐樹後麵的溪澗——
    等等。林疏桐攔住她，把洞察丹倒出一顆塞進她嘴裏，含著這個，能看透幻象。又轉向謝沉淵，破迷符給我，你帶好青冥劍。
    夜色漸深時，霧林的蟲鳴突然靜了。
    林疏桐站在老槐樹下，看著謝沉淵用劍尖挑起垂落的藤蘿——後麵是道一人寬的溪澗，水麵浮著層淡藍霧氣，像塊蒙塵的玉。
    她捏碎破迷符，銀紋化作流光衝進霧裏。
    刹那間，水麵的霧氣翻湧如沸，露出水下隱著的青石板路。
    路的盡頭，觀星台的飛簷在夜色中若隱若現，簷角掛著的銅鈴無風自鳴，聲音裏裹著若有若無的嗚咽。
    謝沉淵的手覆上她後頸，掌心的溫度透過衣領滲進來：我在前頭。
    林疏桐摸了摸係統空間裏的洞察丹，又摸了摸腰間的短刃——那是小翠硬塞給她的，說九娘躺著都能贏，但帶著刀更安心。
    霧林的風卷著潮氣撲來，遠處觀星台的銅鈴又響了一聲。
    林疏桐望著謝沉淵玄衣翻卷的背影，忽然想起幽冥王最後那句等著吧。
    月光被烏雲遮住的瞬間，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
    新的行動，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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