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脫軌

字數:10557   加入書籤

A+A-


    那場由背叛與野心點燃的戰火,最終焚盡了倒懸妖宮的最後一根梁柱。
    子書玄魘敗了。
    並非敗於實力,而是敗於算計。戮妖幡燃盡所化的“萬妖血祭鎖神陣”,本就是上古禁術中與敵偕亡的毒計。當七十二部叛軍將自身半數精血與神魂填入陣眼時,這座血陣的威力已超越了任何個體能夠抗衡的極限——它抽幹的不僅是子書玄覬的煞氣,更是整個妖宮地脈的生機。
    而花見棠體內蘇醒的力量,那截神秘脊骨帶來的恐怖威能,卻像一劑過猛的毒藥。暗金色的煞氣浪潮確實瞬間衝垮了數萬叛軍,甚至將饕餮老祖真身撕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但這力量與她尚未完全融合的凡軀劇烈衝突,更引動了更深層次的天道反噬。
    就在她力量達到巔峰、即將徹底碾碎血陣核心的刹那——
    哢嚓。
    不是碎裂聲,而是某種更宏大的、法則崩斷的哀鳴。
    她脊椎處融合的脊骨突然變得滾燙,無數細密的裂紋蔓延開來,暗金色符文瘋狂閃爍,仿佛在與整個天地對抗。與此同時,星盤碎片映出的那個“未來之影”突然睜開了眼,隔著時空,朝她露出一個冰冷的、近乎憐憫的微笑。
    然後,未來之影抬起手,對著虛空,輕輕一握。
    花見棠脊椎處的脊骨,轟然炸開!
    不是物理的爆炸,而是概念的崩塌。寄宿其中的古老王權、契約、力量,連同花見棠大半的生機與神魂,一同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存在強行剝離、抽走。
    “不——!!!”
    子書玄覬目眥欲裂的吼聲被淹沒在更大的轟鳴中。
    失去脊骨力量支撐的花見棠如斷線風箏般墜落,而子書玄魘因她受創心神劇震,血陣趁機徹底鎖死。無數血色鎖鏈刺穿他的四肢百骸,將他如祭品般吊在陣眼中心,瘋狂抽取著他的一切。寂滅槍發出悲鳴,槍身浮現裂痕。
    妖宮,開始真正的崩塌。
    不是建築傾倒,而是“存在”本身的消解。倒懸的山峰化為虛無的塵埃,鏡湖蒸發成扭曲的光斑,那些穿梭的廊橋、懸浮的殿宇,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畫,一寸寸消失在虛空裏。幸存的妖侍、受傷的神獸、甚至部分來不及逃離的叛軍,都在這種法則層麵的崩塌中無聲湮滅,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老妖尊在最後一刻燃燒了最後的本源龍魂,化作一道赤金光罩,勉強護住了離煞、冰龍正太等寥寥數個核心眷屬,將他們遠遠拋向尚未完全崩潰的妖界邊緣。
    而他自己的身影,則在光罩之外,隨著崩塌的妖宮,一同變得透明、模糊,最終隻剩下一個望向子書玄魘方向的、充滿無盡遺憾與滄桑的歎息眼神,便徹底消散在虛無之風中。
    “祖……”子書玄魘被鎖鏈貫穿的嘴唇微動,金瞳中的火焰明明滅滅,最終看向那個急速墜落的身影。
    花見棠感覺自己在下沉,又像是在上升。周圍是光怪陸離的破碎景象:妖宮的廢墟、子書玄覬被鎖鏈纏繞的身影、饕餮老祖猙獰狂笑的臉、冰龍正太伸出卻永遠夠不著她的龍爪、雷霆鸚鵡最後一聲淒厲的“主人”……所有畫麵都在旋轉、碎裂、混合,最後被無邊的黑暗與劇痛吞噬。
    脊椎處空蕩蕩的疼,靈魂仿佛被撕去了一大塊。
    但在意識徹底沉淪之前,她模糊的視線盡頭,看到了奇異的一幕——
    崩塌的妖界法則,與炸裂的脊骨殘存力量,以及未來之影那一握引發的時空漣漪,三者在她墜落的軌跡上,偶然地、劇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一個極其不穩定的、閃爍著混亂光斑的破碎通道,被硬生生“擠”了出來。
    通道那頭,傳來遙遠而熟悉的、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氣息:汽車鳴笛的微弱噪音,無線電磁波的獨特幹擾,還有那股她幾乎遺忘的、屬於工業時代的、混雜著塵埃與欲望的“人氣”。
    那是……現代。
    通道極不穩定,邊緣瘋狂蠕動,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混亂的時空亂流扯碎。
    花見棠殘存的意識裏隻有一個念頭:不能留不能留在這裏。不能死在這裏。
    那個念頭如同最後一點星火,燎過她瀕臨熄滅的神魂。墜落的身軀在觸及那混亂通道邊緣的刹那,她不知哪來的力氣,反手將腕間那枚子書玄魘給的玉符——早已在先前衝擊中布滿裂痕——狠狠砸向自己的心口。
    玉符碎裂,並非捏碎傳送,而是將內部最後一點精純的守護之力引爆!
    微弱卻精純的力量化作一股推力,不是對抗妖界崩塌的吸力,而是順應著那股將她剝離、抽走力量的詭異方向,將她如同一顆被彈出的彈珠,猛地“射”進了那條閃爍不定、布滿空間裂痕的破碎通道。
    “棠——!”
    意識徹底渙散的最後一瞬,她仿佛聽見一聲遙遠得如同隔了萬古洪荒的、嘶啞到極致的呼喊。是幻覺嗎?她不知道。
    緊接著,便是無法形容的、全方位的撕扯與碾壓。
    通道內並非真空,而是充斥著狂暴的時空亂流、破碎的法則碎片、以及妖界崩塌時溢散出的毀滅性能量。她殘破的軀體如同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中被反複拋起、砸落、貫穿。
    煞氣早已枯竭,脊椎處空蕩劇痛,神魂之火搖曳欲熄。隻有腕間那黯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姻緣樹紋,還固執地散發著最後一絲微弱暖意,像一層薄如蟬翼的護膜,勉強護住她心脈一點靈光不滅。
    無數光怪陸離的碎片景象從她“身邊”掠過:有倒懸妖宮徹底化為虛無的最後一瞬;有饕餮老祖在崩塌中狂笑卻被一道突兀出現的空間裂縫吞噬半邊身軀的慘狀;有離煞抱著冰龍正太在赤金光罩中絕望下墜;還有……子書玄魘最後望向她的那雙眼睛。
    那雙總是盛著霜雪與疏離的金瞳,在那一刻,碎裂成了她從未見過的模樣。不是暴怒,不是淩厲,而是某種更深沉、更絕望的……湮滅。仿佛他眼中倒映的世界,連同他自己,都在她墜入通道的刹那,一同死去了。
    那一眼,比時空亂流的切割更疼。
    疼得她殘魂都在戰栗。
    不知道在通道裏“漂流”了多久,時間在這裏毫無意義。可能是刹那,也可能是萬年。就在那點姻緣樹紋的暖意也即將耗盡,她意識即將徹底歸於永恒的冰冷與黑暗時——
    前方突然傳來劇烈的排斥感!
    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嘈雜的、充滿金屬質感的噪音!
    刺眼到讓人流淚的光線(或者說是某種類似光線的東西)蠻橫地擠入她感知!
    砰!
    不是落地的聲音,而是某種堅硬、冰冷、帶有輕微彈性的人造物,與她殘破身體撞擊的悶響。
    她感覺自己滾了幾圈,停下時,臉頰貼著的地麵傳來粗糙的顆粒感,混合著一種奇怪的、略帶腥氣的潮濕味道。空氣汙濁,充滿了汽車尾氣、灰塵、快餐食物、還有……淡淡的、屬於人間的、平庸卻真實存在的煙火氣。
    她試圖睜開眼,眼皮卻沉重得像焊死了。隻能透過縫隙,看到模糊晃動的光斑,似乎是霓虹燈?還有快速移動的、帶著尾燈的金屬盒子(汽車?)輪廓。高處是灰蒙蒙的、看不到星星的天空,被縱橫交錯的黑色線條(電線?)切割得支離破碎。
    耳邊是嘈雜到令人頭痛的聲音:引擎轟鳴、尖銳的喇叭聲、行人的談笑與咒罵、遠處隱約傳來的廣場舞音樂、還有某種“滋滋”的電流雜音……
    這是……哪裏?
    妖界崩塌的轟鳴呢?煞氣翻湧的呼嘯呢?子書玄魘寂滅槍的幽光呢?冰龍正太帶著哭腔的“姐姐”呢?
    都沒了。
    隻有這片喧囂的、冰冷的、陌生的、屬於“現代”的噪音與光影,將她殘破的身軀與靈魂,緊緊包裹。
    妖界……真的崩塌了。
    他……真的敗了。
    而她……回來了?
    回到這個她曾經逃離、如今卻像異物般被吐回來的、所謂的“家”?
    脊椎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空洞的抽痛,讓她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卻連一絲血都咳不出來。那截脊骨被強行抽離的地方,隻剩下一個冰冷刺骨的虛無黑洞,仿佛連她存在本身的一部分,都永遠遺失在了那片崩塌的廢墟裏。
    雨滴,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冰涼的水珠打在她臉上,混合著不知何時流下的、同樣冰涼的液體。
    遠處便利店的燈光隔著雨幕,暈開模糊的光圈。一個踩著滑板的少年匆匆經過,瞥了她一眼,嘟囔了句“流浪漢真多”,便加速滑走了。
    她躺在冰冷的、被雨水浸濕的人行道上,聽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發出的各種噪音,感受著生命力隨著血液和體溫一點點流失。
    手腕上,那點姻緣樹紋的淡金光芒,終於徹底熄滅了。
    最後一點與那個崩塌世界、與那個人的聯係,斷了。
    黑暗如同潮水,溫柔而冰冷地湧上來。
    這一次,似乎不會再有人撕裂虛空而來,將她從深淵裏拉起了。
    也好。
    她模糊地想。
    這樣……也好。
    至少……
    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她似乎聽到了一聲極輕、極近的歎息,像是幻覺,又像是來自她空蕩蕩的胸腔深處。
    雨,下得更大了。
    將她與這個格格不入的世界,暫時衝刷在一起。雨下了整整一夜。
    花見棠醒來時,天是種渾濁的灰白色,像是被水泡過的舊報紙。身下是粗糙的水泥地,寒氣透過單薄的、沾滿泥汙和可疑汙漬的衣裙,絲絲縷縷往骨頭縫裏鑽。那衣裙還是妖宮那身雲錦星紋裙,如今破碎不堪,銀線繡的星鬥被泥汙糊住,暗淡得像熄滅的灰燼。
    她嚐試動了一下手指。
    尖銳的、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拆開重組的劇痛,瞬間席卷了她殘破的神經。喉嚨裏擠出不成調的嗬嗬聲,冷汗瞬間浸濕了額發。不僅僅是皮肉傷,那截脊骨被強行剝離的空洞感,仍在持續不斷地吸食著她的力氣和生機。煞氣蕩然無存,體內隻剩下枯竭的經脈和微弱到幾乎探查不到的心跳。
    這不是受傷。
    這是根基被毀。
    又躺了不知多久,直到天色由灰白轉為更清晰的慘白,遠處早點攤的油煙味和嘈雜人聲越來越近,她才憑借著一股近乎本能的對“被發現”的恐懼,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一點一點,把自己挪到了旁邊一條堆滿垃圾桶的狹窄小巷裏。
    腐爛的菜葉、外賣餐盒、一次性塑料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衝得她一陣陣發暈。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她急促地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肺部火辣辣的疼。
    她回來了。
    真的回來了。
    可這裏,還是她記憶中的“現代”嗎?
    巷口偶爾走過的行人,穿著她熟悉又陌生的服飾,臉上帶著匆忙或麻木的表情。他們手裏拿著扁平的、發光的“板磚”(手機?),對著說話,或是低頭用手指快速滑動。遠處高聳入雲的建築反射著冷硬的天光,玻璃幕牆刺得她眼睛生疼。空氣裏飄著汽油味、香料味,還有一種無處不在的、低沉的、由無數機器共同發出的嗡鳴。
    一切都那麽“真實”。
    卻又那麽虛假。
    真實在於觸感、氣味、聲音,虛假在於……她的靈魂,她剛剛經曆過的崩塌與死亡,與眼前這一切格格不入。她像是一個被強行塞進不合尺寸軀殼的遊魂,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排斥。
    妖界是真的。
    子書玄魘是真的。
    那場毀滅一切的戰火是真的。
    她脊椎處空蕩蕩的劇痛,也是真的。
    可這一切,要如何與眼前這個充斥著汽車尾氣和電子屏幕的世界共存?
    不知過了多久,饑餓和更深的虛弱開始主宰她的意識。求生的本能壓過了茫然與劇痛。她必須動,必須找到食物、水,一個稍微安全點的地方。
    扶著牆壁,她踉蹌著站起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破碎的裙擺在肮髒的地麵拖曳。走出小巷時,正午的陽光毫無遮擋地灑下來,刺得她眼前一陣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街對麵是一家便利店,明亮的玻璃窗後,貨架上擺滿琳琅滿目的包裝食品。一個穿著製服的年輕店員正靠在收銀台後玩手機。
    花見棠咽了口並不存在的唾沫,胃部傳來灼燒般的絞痛。她需要食物。
    她習慣性地想從“儲物袋”裏摸點東西——隨即僵硬地想起,儲物袋早就在妖宮崩塌時不知失落何方。裏麵還有塗山月塞給她的零嘴,離煞偷偷放進去的傷藥,還有……子書玄魘某次隨手給的一袋子靈果,說是給她當零嘴,卻被她一直舍不得吃,小心留著。
    都沒了。
    什麽都沒有了。
    她摸了摸身上,連一枚這個世界的硬幣都沒有。雲錦衣裙的口袋裏空空如也。
    怎麽辦?像乞丐一樣去乞討?還是……
    視線掃過街角監控攝像頭冰冷的鏡頭,她心頭一凜。不行,不能引起注意。她這副樣子,這身打扮,太古怪了。
    就在這時,便利店的自動門開了,一個中年男人拎著一袋東西走出來,隨手將找零的兩枚硬幣丟進了門口一個寫著“愛心捐款”的透明箱子裏,發出清脆的響聲。
    硬幣……
    花見棠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個箱子。箱子裏零零散散有些硬幣和紙鈔。
    一個瘋狂的念頭湧上來。
    她看了看左右,暫時無人注意這個角落。屏住呼吸,忍著劇痛,她將手悄悄伸向箱子底部那個似乎並不十分牢固的投幣口……
    手指剛剛觸及冰涼的塑料,便利店裏的店員似乎有所察覺,抬頭朝外看了一眼。
    花見棠觸電般縮回手,心髒狂跳,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沿著街道,踉蹌著向前走去。
    恥辱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頭。她,花見棠,曾經差點收服上古凶獸,身後跟著一串神獸“萌寵”,甚至……被那個人護在身後,站在妖宮之巔。如今,卻落魄到想要偷竊一點微不足道的硬幣。
    現實像一盆冰水,將她殘存的、屬於妖界的驕傲,澆得一絲不剩。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像一個真正的遊魂。城市的噪音、光影、氣味,如同潮水般衝刷著她,讓她頭暈目眩,惡心反胃。身體越來越冷,腳步越來越虛浮。
    最終,她在一座橫跨渾濁河流的大橋下,找到了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這裏堆著一些廢棄的建材和塑料布,勉強可以擋風。她縮在角落裏,抱著膝蓋,將自己蜷成一團。
    雨後的夜晚格外寒冷。
    她聽著橋上呼嘯而過的車聲,看著河對岸璀璨卻冰冷的城市燈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她與這個世界,已經徹底脫軌了。
    她不屬於這裏。
    她的記憶、她的傷痛、她空蕩蕩的脊椎、她心裏那個染血的身影……全都屬於另一個崩塌的世界。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草,瘋狂地蔓延開來:
    回去。
    她要回去。
    回到妖界,回到那片廢墟,回到……他身邊。
    哪怕隻是確認他的生死,哪怕隻是看一眼那片埋葬一切的塵埃,哪怕隻是……死在那裏。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無法壓製。它成了支撐她在這冰冷現實裏,不立刻倒下死去的唯一支柱。
    可是,怎麽回去?
    那條破碎通道是偶然形成的,且極不穩定,在她穿過後很可能已經徹底湮滅。她失去了所有力量,連站立都困難,如何尋找另一個通道?這個世界,存在連接妖界的“門”嗎?
    她需要信息。
    需要了解這個她離開了許久的“現代”,有沒有任何關於“異常”、“穿越”、“異世界”的記載或傳聞。需要了解,有沒有可能……再次“穿書”。
    穿書……
    這個詞讓她恍惚了一下。是啊,最初,她不正是“穿書”而來的嗎?那本她隻看了開頭、連男主都沒正式出場的坑文……子書玄魘,塗山月,離煞,萬妖淵……一切都始於那本書。
    那本書,或許就是關鍵!
    如果能找到那本書,如果能知道完整的劇情,或許……就能找到回去的線索!甚至,找到那個神秘的“未來之影”與她的關聯!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絕望的深淵裏閃爍了一下。
    但隨即是更深的無力。她現在身無分文,形容狼狽,連溫飽都成問題,如何去找一本可能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書”?甚至,她連那本書的確切名字都記不清了,隻隱約記得男主叫子書玄魘,有個炮灰女配好像叫……花見棠?
    同名同姓,是巧合嗎?還是……
    她不敢深想。
    當務之急,是活下去,然後想辦法接觸網絡,或者圖書館,去尋找任何可能的線索。
    活下去……
    她看著自己髒汙不堪、微微顫抖的手,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堅定。
    既然這個世界用最粗暴的方式將她“吐”了回來,那她就用盡一切手段,在這個世界紮根,然後……挖出一條回去的路。
    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夜更深了,橋洞下的風帶著河水的腥氣,嗚咽著刮過。
    花見棠閉上眼,不再去看對岸的燈火,而是將意識沉入體內,試圖感受那空蕩蕩的脊椎處,試圖捕捉哪怕一絲一毫殘留的、屬於妖界的氣息,或者那截脊骨的餘溫。
    什麽都沒有。
    隻有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虛無。
    但她的手指,卻慢慢攥緊了身下冰冷潮濕的沙土。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帶來細微卻真實的刺痛。
    這痛提醒著她,她還活著。
    活著,就有希望。
    子書玄魘……
    她在心裏,無聲地念著這個名字。
    等著我。
    無論你是生是死,無論妖界成了何等模樣。
    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