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欺辱加身寒夜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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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役房,西院角落。
一間低矮、破敗的木板小屋像是被遺忘的瘤子,蜷縮在背陰的山壁之下。寒風從木板縫隙裏肆無忌憚地鑽入,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吹得窗欞上的破洞油紙獵獵作響。潮濕黴爛的木頭氣味混著劣質草藥辛辣刺鼻的味道,充斥在狹小的空間裏。
一點如豆的昏黃燈火,在缺了腿、用石塊墊著的破桌子上跳躍,勉強驅散屋角的黑暗,卻更顯出這陋室的逼仄和淒冷。火苗不安地晃動著,在斑駁的土牆上投下扭曲怪誕的陰影。
紀塵赤裸著上身,背對著豆大的燈火。那略顯瘦削卻線條分明、蘊含著長期艱苦錘煉所形成的緊實肌肉的脊背上,此刻布滿了青紫腫脹的條狀痕跡!有些地方甚至皮開肉綻,凝結著暗紅色的血痂,邊緣還有明顯的腫脹。汗水混雜著滲出的血絲,沿著肌肉的溝壑蜿蜒流下。
他緊咬著牙關,下頜的線條繃得如同岩石般冷硬。右手抓著一塊同樣粗糙的破布,沾滿了刺鼻的深褐色藥酒。他反手,艱難地將藥酒塗抹在背脊那些夠得著的地方。每一下觸碰,都讓那火辣辣的灼痛感如同毒刺般鑽心而起,直衝頭頂。額角滲出的細密冷汗,瞬間就被屋內的寒氣凝結成冰霧,更添一分刺骨的冰冷。但他沒有發出一絲呻吟,隻有粗重的喘息在這寂靜的小屋裏格外清晰。
這身新的傷痕,是今日“榮升”雜役房後,一位名叫李奎的外門執事弟子特意“賞”的見麵禮,理由是“遲來報道,目無尊長,怠慢公務”。真正的緣由,紀塵心如明鏡。他在台上受盡唾棄時,這李奎就站在趙虎身後,臉上的諂笑和此刻施加刑罰時的冰冷,如出一轍。
白日裏那些刺耳的嘲諷、宣判般的“凡骨斷脈”、趙虎那張猙獰惡毒的臉、還有……測靈石上那一片令人絕望的死灰……種種畫麵如同附骨之蛆,反複啃噬著他的神經。胸腔裏壓抑的憤怒和恥辱幾乎要衝破胸膛!握緊的藥酒瓶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就在這時——
“砰!!”
一聲爆響,本就朽爛的木門被人從外麵一腳粗暴地踹開!腐朽的木屑飛濺,寒風卷著雪粒子猛地灌了進來,瞬間將本就微弱的燈火吹得幾近熄滅,瘋狂搖曳,小屋陷入明滅不定的昏暗之中。
三道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幾乎塞滿了狹窄的門框。為首一人,一身嶄新的內門弟子青底銀邊雲紋袍,在搖曳的火光下反射著冷光。他壯碩如熊,抱著粗壯的胳膊,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貓戲老鼠般的獰笑,正是趙虎!他身後跟著兩個同樣人高馬大、穿著外門服飾的跟班,臉上滿是狗仗人勢的惡毒和興奮。
寒風裹著趙虎身上刻意散逸出的、屬於開脈期修士那淡淡的威壓湧進屋內,如同冰冷的巨蟒纏住了紀塵。
“嘖嘖嘖,紀大廢柴,小日子過得挺自在嘛?”趙虎目光肆無忌憚地掃過紀塵滿是傷痕的後背,最後落在他手中那個粗瓷藥瓶上,眼神瞬間變得如同餓狼看到鮮肉,充滿了赤裸裸的貪婪,“喲嗬!我說怎麽有股子騷狐狸味兒,原來是美人送溫暖來了?林婉兒那小賤人倒是念舊情,舍得給你送靈藥?”
紀塵的身體猛地繃緊!迅速將小瓶攥緊藏到身後,霍然轉身!那因塗抹藥酒而沾滿汙漬的臉上,兩道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鋒,死死釘在趙虎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上!
“趙虎!滾出去!”
“滾?” 趙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誇張地怪笑一聲,眼中凶光暴閃!“一個下賤的雜役狗,敢這麽跟你內門趙大爺說話?!”
話音未落,他身形驟動!壯碩的身體爆發出與體型不相稱的速度,蒲扇般的大手帶著一股腥風,一把狠狠揪住了紀塵滿頭硬茬般的頭發!
“呃!” 頭皮被撕扯的劇痛讓紀塵悶哼一聲,下一刻,一股沛然巨力傳來!趙虎獰笑著,手臂掄起,如同甩一隻破麻袋,將紀塵的頭顱對準側方的土牆——
“砰!!!”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沉重悶響!
土牆簌簌落下灰塵。紀塵眼前驟然一黑,金星亂冒!劇烈的眩暈感和撞擊帶來的鈍痛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感官。殷紅的鮮血瞬間從撞破的額角汩汩湧出,滑過眉毛,淌進眼眶,模糊了眼前趙虎那張因扭曲而格外猙獰的臉。
“拿過來!”趙虎劈手去奪紀塵死死攥在手裏的小藥瓶。
“不!”紀塵從眩暈中掙紮出一絲意識,另一隻手本能地握拳搗向趙虎肋下!雖然他體內沒有真元,但十年錘煉出的力量也非同小可,含怒一拳足以讓普通人筋斷骨折!
“螻蟻也敢反抗?!” 趙虎眼中閃過一絲驚怒和殘忍,體內開脈初期的微薄真元瞬間鼓蕩,一層無形的氣勁護住周身。
“嘭!” 紀塵的拳頭砸在那層氣勁上,隻發出一聲悶響。趙虎紋絲不動,紀塵卻感覺拳頭像撞在了鐵板上,指骨欲裂!反震之力讓他踉蹌後退。
“找死!” 趙虎另一隻手握拳,土黃色的氣勁包裹拳頭,狠狠一拳搗在紀塵毫無防備的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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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紀塵整個人如同被攻城錘正麵轟中!身體瞬間弓成了蝦米,五髒六腑仿佛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徹底攪碎!喉嚨一甜,一股灼熱的腥氣猛地衝上來,又被他死死咬牙咽了回去!劇烈的痛楚讓眼前陣陣發黑,幾乎失去意識。
趁著紀塵被這一拳打得魂飛魄散,趙虎輕而易舉地掰開他無力緊攥的手指,將那粗瓷小瓶奪了過來。看也不看裏麵的藥粉,隨手揣進自己懷裏,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
“虎哥威武!” 跟班諂媚地叫著。
“搜!看看這廢物屋裏還有什麽值錢玩意兒!” 趙虎撣了撣自己纖塵不染的青袍袖口,像趕蒼蠅般揮了揮手。
兩個跟班如同豺狼入室,在紀塵這簡陋得隻剩下一個破木箱、一張缺腿破桌、一堆幹草鋪就的“床鋪”的屋子粗暴翻找起來。薄薄的破被被扯爛,幾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物被扔得到處都是,連那唯一取暖的舊陶碗都被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虎哥,什麽都沒有!這狗窩比耗子洞還幹淨!” 跟班嫌棄地甩著手。
“哼!”趙虎走到蜷縮在地,正因腹內劇痛和頭上血流而劇烈抽搐、意識模糊的紀塵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那雙鑲嵌著宗門符文的雲紋厚底靴碾住了紀塵想支撐身體的手掌,用力地旋轉著:“紀廢柴,聽好了!從今往後,你每個月的雜役口糧,還有那可憐的半塊下品靈石,提前三天給我送到‘醉仙樓’雅座!晚一刻…” 他腳下猛地加力!
哢嚓!輕微碎裂的聲音響起。
“啊——!” 紀塵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到變形的痛嘶!左手幾根手指傳來錐心的劇痛。
趙虎滿意地看到紀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容如同惡鬼:“晚一刻,我就打斷你一條腿!廢你一隻手!滾回去,吃你那豬狗不如的雜役飯吧!”
“我們走!” 他抬腳鬆開,看也不看像破布一樣癱在地上的紀塵,帶著兩個跟班揚長而去。
寒風,繼續從破碎的門洞灌入。
冰冷的青石地麵上,紀塵蜷縮著身體,左手手指以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額角的鮮血流進耳朵,小腹內翻江倒海的絞痛一陣強過一陣。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不是因為痛楚,而是那如同岩漿般在胸腔裏奔湧卻無處宣泄的滔天恨意和屈辱!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石地縫隙,甚至能感覺到指甲翻開的撕裂感。
不知過了多久,寒冷和劇痛似乎都麻木了。窗外,夜色濃稠如墨,夾雜著雪花的寒風在嶙峋的山石間呼嘯,如同無數厲鬼在嗚咽哭泣。
他用唯一完好的右手,艱難地撐起身體。目光死死盯著門口那無盡的黑夜,沒有淚,隻有被寒潭浸潤了千年的冰冷。
然而,就在這時!
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極其輕微的悸動,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仿佛他意識深處某一塊沉睡了億萬年的堅冰,在極致的屈辱、冰冷、絕望和濃烈的生之意念刺激下,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紀塵猛地按住自己心口!
錯覺?
不!
那絕非錯覺!
那股悸動像是有生命的寒流,它極其微弱,卻頑強地掙紮著,穿透了身體的冰冷和精神的麻木,帶著一種源自亙古洪荒的……饑餓!極其純粹的、想要“吞食”掉眼前這無邊黑暗、冰冷,甚至是他自身痛苦與絕望的……原始饑餓感!
這股感覺一出現,之前被打斷的、靈魂深處的異動瞬間被喚醒、放大!一股遠超之前感知的陰寒氣流猛地從他意識的核心——靈魂深處那片奇異的死寂區域——爆發而出!
這一次,不是被動散發!而是如同被喚醒的遠古凶獸,帶著明確的、極致的饑餓欲望,咆哮著衝向他的四肢百骸!
“噗嗤——!” 紀塵猛地噴出一口壓抑已久的暗紅色淤血!
那口鮮血並沒有灑落地麵,而是在噴出的瞬間,就被一股無形的、自他毛孔中蔓延出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極淡黑氣籠罩!黑氣如同貪婪的觸手,瞬間就將那口蘊含著他生命精華的汙血分解、吞噬!化作一縷微不足道卻純粹精熱的能量,強行注入他凍僵的軀體!
同時,那無形蔓延的、源自靈魂的吞噬氣息,如同千萬根冰冷的蛛絲,飛快地與周身空氣中彌漫的那無時無刻不在滲透的寒氣、土腥味、黴爛木頭的氣息…甚至是他自身傷口散發出的血腥氣和痛苦哀鳴,瞬間連接在了一起!
身體,仿佛在這一刻成為了一個無形的巨大漏鬥!
寒意、疼痛、汙穢的氣息…所有構成這冰冷絕望環境的一切“物質”,開始以一種極其微弱但真實存在的速度,透過他周身的每一個毛孔、每一次呼吸、每一處傷口…向內坍塌!湧入他那意識核心之中那片深沉的黑暗!
比之前寒潭那一次,更清晰!更主動!更饑餓百倍!
“呃啊…!” 紀塵發出一聲低沉如同野獸般的嗚咽。這一次不是痛楚,而是兩種極端力量在體內撕扯、衝突帶來的、難以言喻的詭異感受。一邊是來自靈魂深寒黑洞的吞噬與轉化,一邊是身體本能對這股力量入侵的排斥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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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無數的冰冷小刀在骨髓裏刮擦,又有一種類似被泡在溫水中的麻痹和虛軟感。體內原本肆虐的劇痛仿佛被什麽東西“吸食”了一部分,變得遲緩和模糊了一些。但那股源自靈魂的、吞噬一切的、如同黑洞般的欲望,卻越發清晰、饑渴!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從內而外地發生著某種劇烈的、非人的變化!
然而,這股變化剛剛開始——
“嘩啦!”
一桶冰冷刺骨、帶著濃重腥味的髒水從天而降!將他從頭到腳淋了個透心涼!那股剛起的吞噬變化被瞬間打斷。
紀塵一個激靈,冰冷的水流衝得他眼前發黑。
“死廢物!晦氣玩意!別在這裏裝死狗!” 一個尖利刻薄的聲音在破開的門口響起。
隻見一個幹瘦如猴的雜役房管事,捏著鼻子,滿臉嫌惡地站在門口,他身後跟著兩個提著髒水桶的壯碩雜役。
“虎少爺吩咐了!看到你這張臉就犯惡心!” 幹瘦管事指著地上如同落湯雞的紀塵,尖聲道,“讓你滾去後山寒潭反省反省!什麽時候想通了怎麽當條好狗,什麽時候再爬回來幹活!帶走!”
兩個粗壯的雜役惡狠狠地衝了進來,不由分說,架起紀塵冰冷濕透的身體,拖死狗一樣就往外拉!
“放開…我…自己能…走!” 紀塵虛弱地掙紮,但剛經曆重創又淋了冷水,加上體內那詭異的衝突帶來的虛弱,根本無力反抗。
“閉嘴吧廢物!還當你是什麽東西?” 其中一個雜役獰笑著,狠狠在他後腰踹了一腳。劇痛讓紀塵眼前又是一黑,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他被拖出低矮破敗的木屋,拖過冰冷布滿碎石的泥濘小路,拖向後山那終日彌漫著不祥寒霧的方向。
寒風更烈,夾著雪粒子如同鋼針般抽打在他濕透的衣服和裸露的傷口上。意識開始模糊,身體的冰冷感越來越重,隻有靈魂深處,那股剛剛被冷水激醒的、詭異的、如黑洞般的饑餓感,非但沒有熄滅,反而在這極致的嚴寒和瀕死的絕境中,如同被澆了油的火苗,更加瘋狂地燃燒起來!
對冷的吞噬欲望,強過了冰冷本身帶來的死亡威脅!
通往寒潭的崎嶇小路盡頭,一片巨大、濃得化不開的白霧翻騰著,散發著如同九幽深處吹來的凍氣。還未靠近,那刺骨的寒意已經讓拖拽紀塵的兩個壯碩雜役都忍不住牙齒打顫。
“媽的,凍死鬼地方,老子一刻都不想待!快點扔進去!” 雜役罵罵咧咧,將紀塵拖到潭邊。
寒潭如同一麵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色墨玉,嵌在陡峭山崖的底部。潭水表麵奇異地在三九嚴冬也不結冰,隻有冰冷刺骨的白色水汽翻滾湧動,貼著水麵形成濃霧。那水中散發出的寒氣,仿佛能凍結靈魂。
“虎哥讓你清醒清醒!下去涼快吧!” 另一個雜役惡毒地笑著,一腳狠狠踹在紀塵後腰之前被趙虎打傷的位置!
劇痛撕裂神經!紀塵本就虛弱不堪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最後支撐的平衡,被那股大力推得向前猛地撲跌!
冰冷!
刺入骨髓、凍結靈魂的冰冷!如同億萬根淬了寒毒的冰針,瞬間穿透濕透的衣物、紮入皮膚、侵入血肉、刺穿骨頭,直抵靈魂深處!沉重的濕衣吸飽了水,如同沉重的鉛塊,裹挾著他向那深不見底的幽寒深淵加速沉去!
寒潭之水,奇重奇寒!
視線在幽暗的墨綠潭水中迅速模糊。肺部最後的空氣被擠壓出來,變成一串絕望的氣泡向上翻滾。深入骨髓的寒意瘋狂吞噬著體內殘餘的熱量。冰冷的潭水灌入他的口鼻、耳朵,仿佛要將他的大腦和內髒都凍成冰坨。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搖曳著即將熄滅。
眼前隻剩下那永恒的、令人絕望的、墨綠與黑暗交織的寒潭深淵。
無盡的冰冷,無邊的黑暗,死亡的窒息……
婉兒月光下含淚的雙眸……
趙虎那張猙獰如鬼的臉……
測靈石上那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死灰……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屈辱、仇恨、留戀和那一點點微弱的不甘,在死亡降臨的最後時刻,如同回光返照般清晰無比地湧現!最終都凝聚成最極致、最尖銳、如同瀕死野獸般不屈的求生本能——
活下去!
哪怕像條狗一樣,也要活下去!!
吞掉這冷!吞掉這黑暗!吞掉這痛苦!吞掉這死亡!!
靈魂深處,那道如同亙古凶獸般蟄伏的幽暗黑痕,在這瀕死之際、在這極致的怨憤求生執念的瘋狂刺激下,猛地爆發了!
不再是細微的悸動!不再是淺層的擴散!
而是沉寂萬年的火山噴薄!是恒星坍縮的致命一擊!
嗡——!
一點極其純粹、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線和聲音的黑暗,以紀塵靈魂核心為原點,驟然亮起!不!不時亮起!是在這片靈魂空間中製造了一片絕對的虛無和黑暗!如同黑洞初開!
那點黑暗瘋狂擴張,瞬間覆蓋了紀塵的全部意識!一股沛然莫禦的恐怖吸力,無視了物理規則,自內而外爆發開來!
吞噬…太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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