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入市區核心商圈時，正午的日頭正盛，陽光透過車窗斜斜切進來，在柏油路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斑駁光影。林曉月抬手按了按眉心，對前排司機吩咐：“就在前麵那家知味軒停吧。”
    青瓦白牆的門頭藏在茂密的梧桐樹蔭裏，推開門，潺潺流水聲裹著草木清香撲麵而來，倒比街邊喧囂的網紅店多了幾分清寧。林芷早已訂好包廂，引著她穿過爬滿青藤的回廊，輕聲道：“林小姐，這家主打淮揚菜，食材都是今早從基地直送的，口碑一直穩。您上午看了兩處房產，想必累了，點些清淡的墊墊胃。”
    包廂臨著小院，窗台上擺著幾盆銅錢草，風一吹，葉片沙沙作響。林曉月坐下後翻了翻菜單，指尖劃過一行行菜名，最終圈了清燉獅子頭、文思豆腐和蟹粉湯包。菜上得快，獅子頭燉得軟糯，筷子一夾便輕輕散開，豆腐絲細得能透光，裹著鮮醇的湯汁滑進喉嚨。她確實餓了，沒多言語，安安靜靜地吃了起來。
    林芷坐在對麵，平板屏幕的光映在她側臉，指尖飛快敲擊著——中介剛發來過戶材料的掃描件，她逐行核對簽字頁，偶爾抬頭給林曉月添茶，瓷杯與桌麵輕觸的聲響很輕，一點不擾人。直到林曉月放下筷子，她才收起平板，柔聲問：“下午您想先逛逛嗎？附近的環球港都是高端品牌，正好看看日常戴的首飾，不用太張揚的那種。”
    “也好。”林曉月擦了擦嘴，起身時順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羊絨衫。她本就不熱衷於奢侈品，過去做行政時穿慣了簡潔的通勤裝，如今即便有了底氣，也更偏愛舒適得體的風格。她眉眼本就清冽，襯著一身素淨衣衫，反倒透出幾分溫潤從容，不用刻意打扮，也難掩那份沉澱下來的雅致。
    車子停在環球港地下車庫，電梯直達一樓奢侈品區。林曉月沒直奔那些顯眼的大牌專櫃，反倒沿著走廊慢慢逛，目光偶爾落在櫥窗上，大多是簡約大氣的款式。走到一家玉石首飾專櫃時，她腳步頓住了——櫥窗裏那隻冰糯種翡翠手鐲，色澤溫潤通透，泛著淡淡的晴水綠，看著就讓人舒心。
    “把那隻手鐲拿給我看看。”她推門走進店裏。
    店員小心取出手鐲遞過來：“您真有眼光，這是緬甸老坑料，冰糯種晴水綠，圈口56，就這一隻獨款。”
    林曉月接過手鐲，指尖觸到玉石的微涼溫潤，晴水綠襯得腕間肌膚愈發白皙細膩。剛轉了半圈，身後就傳來一道帶著不悅的年輕女聲：“李經理，這隻鐲子到了怎麽沒通知我？”
    她回頭，看見一位穿精致套裝的女孩在銷售經理陪同下走近。女孩妝容精致，眼神裏帶著點藏不住的優越感，目光先掃過林曉月身上的羊絨衫，又落回她手中的鐲子，臉上擠出恰到好處的驚訝：“這位姐姐已經試戴了？”
    她轉頭對李經理撒起嬌：“李經理，這就不太合適了吧？我上周明明跟你說過很中意這款的。”
    李經理臉上顯出為難，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賠笑道：“謝小姐，您當時隻是說先看看……這位客人也是剛進店，按規矩得先到先得。”
    謝雨婷沒等他說完，就笑盈盈地轉向林曉月，語氣親昵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這位姐姐，真是不好意思，這隻鐲子我惦記好久了。你看這樣好不好？你讓給我，我讓李經理給你找個成色更好的，怎麽樣？”
    她說著，視線在林曉月臉上打了個轉，語氣愈發“誠懇”：“說真的，這晴水綠嬌貴得很，得是那種白得透亮、氣質又穩的人戴，不然總覺得有點壓不住，反倒顯廉價。”她素來覺得自己容貌氣質高人一等，壓根沒細看林曉月的模樣，隻當是普通逛街的路人。
    林曉月指尖輕輕轉著手腕上的玉鐲，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合不合適，我自己心裏有數。”
    謝雨婷臉上的笑淡了幾分，語氣裏帶上點暗示：“姐姐可能不知道，這鐲子要六百萬呢。這麽貴重的東西，還是要多考慮考慮。”
    “謝小姐對價格倒是記得挺清楚。”林曉月抬眼直視她，目光平靜卻帶著無形的壓力，“不過我買東西，向來隻看合不合眼緣，價格從來不是考量。”
    這話讓謝雨婷臉色微變，正要再說些什麽，李經理悄悄拉了拉身邊的店員。店員會意，快步往後堂走去。沒一會兒，門口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響，不疾不徐——蘇晚晴踩著裸色高跟鞋走進來，一身香檳色連衣裙襯得她氣場全開，很自然地站到林曉月身邊。
    “喲，這麽熱鬧？”她目光在謝雨婷臉上轉了一圈，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雨婷也在啊？怎麽，看上我家這隻鐲子了？”
    謝雨婷一愣，臉色瞬間變了：“蘇、蘇姐姐……我不知道這是你家的店。”
    蘇晚晴親昵地挽住林曉月的手臂，轉頭對她笑道：“曉月，你眼光是真毒，這可是我特意留的孤品，沒對外擺多久。”又看向謝雨婷，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雨婷，這鐲子曉月已經看上了，我可不能讓給你。再說，這晴水綠襯著她的氣質，再合適不過，換了別人，反倒可惜了。”
    謝雨婷這才後知後覺地看清林曉月的模樣——她眉眼舒展，氣質清絕，那隻玉鐲戴在腕間，仿佛天生就該是她的配飾，人玉相映，愈發奪目。心裏一陣發酸，卻不敢再放肆，隻能勉強擠出個笑容：“蘇姐姐說的是。我……我就是開個玩笑，既然林小姐喜歡，我當然不會奪人所好。”
    她說著，對林曉月匆匆點了點頭，丟下句“林小姐，打擾了”，便帶著人快步離開，背影透著幾分倉促。
    李經理連忙上前，恭敬地喊了聲：“蘇總。”
    蘇晚晴擺了擺手，轉頭對林曉月笑道：“這謝家丫頭，被家裏寵得沒規矩，讓你見笑了。”
    林曉月將鐲子褪下遞給店員：“包起來吧。”然後才看向蘇晚晴，淺淺一笑：“多謝你解圍，沒什麽大事，就是被這麽一鬧，突然沒了逛街的興致。”
    “嗨，跟這種人犯不著置氣。”蘇晚晴擺擺手，“你要是不想逛了，我送你回酒店？”
    “不用麻煩你，我自己回去就好。”林曉月付了錢，接過首飾盒，對蘇晚晴點頭示意，“改天我約你吃飯，今天倒是讓你見笑了。”
    “跟我還客氣什麽！”蘇晚晴笑著揮手道別，“路上小心，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林曉月應了聲，帶著林芷轉身往商場出口走。穹頂的陽光落下來，在她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腕間剛買的玉鐲隔著衣料傳來微涼的觸感，卻沒怎麽驅散方才那點莫名的憋悶。她沒再看沿途的店鋪，腳步平穩地走向電梯，隻想盡快回到安靜的酒店，拂去這片刻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