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深處傳來的那一絲陰冷詭異的混沌波動，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青嵐城看似平靜的水麵下，悄然一探，旋即隱匿。若非林風對混沌能量的感知已臻至毫巔，且自身力量雖被封印，但靈魂本質與高維知識仍在，恐怕也會將其忽略，隻當是某種陰寒屬性的功法波動。
    “噬星族的手，伸得比想象的還要長，還要隱秘。”林風坐在他的“林氏修理鋪”內，手中把玩著一塊剛剛修複好的、銘刻著基礎聚靈陣的玉佩，眼神深邃，“一個偏遠凡人城池的城主府，為何會與它們產生關聯？是傀儡？是合作？還是……被滲透？”
    他沒有立刻采取行動。打草驚蛇非智者所為，尤其是在這力量受限、情報不明的環境下。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弄清楚這股混沌波動背後的目的，以及它為何會對此地表現出“關注”。
    而即將到來的“升仙大會”，無疑是一個絕佳的觀察窗口。全城的焦點都將匯聚於此，任何隱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都可能在這盛會之下，露出蛛絲馬跡。
    幾日時間一晃而過，青嵐城迎來了三年一度最熱鬧的日子。城中心巨大的青石廣場上，人頭攢動，喧囂震天。無數懷揣著修仙夢想的少男少女，在家人期盼而緊張的目光中，排著長隊，等待著決定命運的靈根檢測。
    高台之上，坐著城主府的代表，以及幾位從附近“流雲劍宗”前來招收弟子的外門執事。流雲劍宗在此地方圓千裏內，已是了不得的仙門，門中有金丹老祖坐鎮，對於青嵐城的凡人而言，已是需要仰望的龐然大物。
    檢測儀式由一位流雲劍宗的築基初期執事主持。他神情淡漠，操控著一塊半人高的“測靈石”。少年少女們依次將手按在冰涼的測靈石上，靈石便會根據其體內靈根屬性與資質，亮起不同顏色和強度的光芒。
    “李二狗，偽靈根，土屬性偏雜，資質丁下！不合格！”
    “張小花，四靈根，水火木土，資質丙中！勉強可入外門雜役！”
    “趙鐵柱，三靈根，金土火，資質乙上！可入外門！”
    一個個名字被喊出，伴隨著或失望痛哭，或狂喜雀躍的聲音。人生命運，在此刻被簡單而殘酷地劃分。
    林風也混在人群邊緣，如同一個看熱鬧的普通散修，目光平靜地掃過檢測台，掃過高台上那些神色各異的大人物，也掃過人群中那些或緊張、或麻木、或期盼的麵孔。他以一種全新的視角，觀察著這修真界最底層的生態，體會著那份屬於“凡人”的對命運的抗爭與無奈。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了一個排在隊伍末尾、身形瘦弱、衣著破舊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約莫十三四歲年紀，麵色有些蠟黃，但一雙眼睛卻格外清澈明亮，帶著一種與他年齡和處境不符的堅韌。他緊緊抿著嘴唇，小手攥著衣角，顯得十分緊張。
    “下一個，石昊！”
    主持執事念到名字，聲音依舊淡漠。
    那叫石昊的少年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將有些顫抖的手按在了測靈石上。
    一秒，兩秒，三秒……
    測靈石毫無反應！連最微弱的靈光都未曾亮起！
    廣場上響起一陣低低的哄笑和議論。
    “廢靈根？不，是根本無靈根！”
    “石家這小子，果然是個不能修煉的廢物！”
    “白瞎了他爹當年還是煉氣後期的好手，可惜死得早……”
    主持執事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石昊，無靈根，資質……無！不合格，下去吧！”
    少年石昊的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那雙明亮的眼睛也瞬間黯淡下去，充滿了絕望與不甘。他低著頭，拳頭緊握，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默默地轉身，就要離開這決定他命運的高台。
    “等等。”
    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說話的是人群中那個毫不起眼的青衫散修——“林氏修理鋪”的林師傅。
    高台上的流雲劍宗執事和城主府代表也看了過來，眉頭微蹙，顯然對一個煉氣期散修敢在此刻出聲感到不悅。
    “這位……道友，有何指教？”主持執事語氣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疏離。
    林風沒有理會他語氣中的不快，漫步走出人群，來到高台前，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石昊身上，又轉向那測靈石。
    “指教不敢當。”林風語氣平淡，“隻是覺得，貴宗的這塊測靈石，似乎……年久失修，感應有些遲鈍了。”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質疑流雲劍宗的測靈石？這林師傅是瘋了不成？他一個煉氣小修，哪來的底氣？
    那主持執事臉色一沉：“哼！無知狂徒！我流雲劍宗的測靈石乃祖師所傳，豈容你在此信口雌黃？念你修為低微，不識大體，速速退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城主府的一位管事也陰陽怪氣地幫腔：“林師傅，你修理凡人物件或許有點本事，但這仙家寶物，豈是你能妄加評論的？莫要自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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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嗬斥與威脅，林風神色不變，隻是淡淡一笑：“是不是信口雌黃，一試便知。”
    他不再多言，徑直走到那測靈石前，伸出右手食指，看似隨意地在測靈石表麵幾個不起眼的、仿佛天然紋路般的節點上，輕輕拂過。
    他的動作輕柔而迅捷，指尖甚至沒有明顯的靈光閃爍，但在那接觸的瞬間，他動用了一絲微弱到極致、卻蘊含著對能量法則本質理解的“弦動”之力，如同調試精密儀器般，輕輕“撥正”了測靈石內部因歲月流逝或本身煉製瑕疵而產生的細微能量淤塞與頻率偏差。
    做完這一切，他退後一步，對那呆立當場的石昊溫聲道：“孩子，再去試一次。”
    石昊茫然地抬起頭，看著林風那平靜而帶著鼓勵的眼神，不知為何，心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他咬了咬牙，在眾人或譏諷、或好奇、或擔憂的目光中，再次將手按在了測靈石上！
    這一次——
    嗡！！！
    測靈石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並非單一色彩，而是呈現出一種混沌初開、包容萬象的混沌之色，光芒之強烈、之純粹，甚至瞬間蓋過了之前所有檢測者！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與天地本源親近的磅礴氣息，以石昊為中心，隱隱擴散開來！
    整個廣場，瞬間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光芒萬丈的測靈石，以及站在光芒中央、同樣一臉懵懂震驚的少年！
    “這……這是……”那流雲劍宗的築基執事猛地站起身，臉上充滿了駭然與狂喜，“混沌……混沌靈根？！萬法親和，先天道體？！傳說中的……先天混沌道體？！”
    他聲音顫抖，幾乎語無倫次！混沌靈根，即便在流雲劍宗的古籍記載中，也是萬年不遇的絕世資質！一旦成長起來，前途不可限量！他若能將其引入宗門，將是天大的功勞！
    高台上的城主府代表，臉色卻在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與……殺意？
    林風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尤其是城主府代表那一閃而逝的異常。他心中冷笑，果然，這城主府有問題！他們似乎……並不希望看到石昊這樣的天才出現？或者說，不希望他被流雲劍宗帶走？
    “哈哈哈！天佑我流雲劍宗！”那築基執事狂喜之下，也顧不得儀態，飛身而下，一把抓住還有些發懵的石昊的手，激動道，“孩子，你可願入我流雲劍宗？我代師收徒，直接稟明宗主，收你為親傳弟子！”
    石昊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轉折衝擊得暈暈乎乎，下意識地看向台下那個給了他第二次機會的青衫修士。
    林風對他微微頷首。
    石昊頓時福至心靈，對著築基執事重重跪下：“弟子石昊，願意！”
    “好！好！好！”築基執事連說三個好字，意氣風發，看向林風的目光也複雜了許多，帶著一絲感激，也有一絲忌憚。此人看似隻有煉氣期，但手段卻如此詭異莫測，竟能“修複”測靈石，點醒混沌道體？他到底是什麽人？
    “這位道友……”築基執事抱拳，語氣客氣了不少，“多謝道友點醒，此子與我流雲劍宗有緣，不知道友……”
    林風擺了擺手，打斷了他：“舉手之勞，不必掛齒。我隻是一介散修，在此了結一段因果罷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高台上臉色鐵青的城主府代表，然後對著石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大道漫漫，堅守本心。”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分開人群，飄然離去，深藏功與名。
    隻留下廣場上依舊處於震撼中的眾人，以及一個命運被徹底改變的少年，還有那隱藏在城主府深處、因計劃被打亂而湧動的……更加危險的暗流。
    林風知道，他隨手撥動的一顆棋子，已經在這潭看似平靜的死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漣漪。接下來，就看這暗流之下的魚兒，會不會忍不住跳出水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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