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旋渦，名副其實。
    尚未真正抵達其邊緣，啟明號便已感受到了那來自星海險地的恐怖威壓。視線所及，遠方的星空並非漆黑一片，而是呈現出一種混亂、扭曲的光怪陸離之景。無數破碎的星辰殘骸、凝聚成實質的毀滅性能量流、以及大小不一的空間裂縫，共同環繞著一個看不見的巨大引力核心，緩緩旋轉，形成了一片覆蓋數片星域的、永恒動蕩的死亡旋渦。
    狂暴的能量潮汐即便相隔甚遠，也如無形的巨錘，不斷轟擊著啟明號的護盾，發出沉悶的轟鳴。空間在這裏變得極不穩定，時而凝固如鐵，時而脆弱如紙，尋常修士在此，莫說飛行，便是穩住身形都極為艱難。
    然而，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正是林風此刻所需要的。
    “虛空匿影袍”的效果在此地受到了不小的削弱，混亂的能量流不斷衝刷著隱匿道紋，但也正因如此，任何外來的探測神識想要在此地精準鎖定他們，難度也呈幾何級數提升。
    啟明號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小心翼翼地規避著那些顯眼的能量風暴和空間裂痕，朝著漩渦相對穩定的外圍區域駛去。林風的目標，是找到一處暫時的“避風港”，利用此地混亂的空間參數作為掩護，嚐試激活虛空晶石，構建那至關重要的“短距維度遷躍”通道。
    艦橋內，林風全神貫注，多維弦論推演羅盤懸浮身前，幽藍光芒與周圍舷窗外扭曲的光影交相輝映。他在瘋狂計算著，計算著此地每一寸空間的結構強度、能量流向、維度褶皺……試圖從那無盡的混亂中，找到一個可供利用的、相對平穩的“間隙”。
    蘇妙則守護在一旁，秩序之力化作柔和的白色光暈，不僅穩定著啟明號內部，更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感知著外界那些肉眼與神識難以察覺的、隱晦的空間陷阱與能量暗流。
    “左前方三萬裏，有一處因星辰殘骸堆積形成的臨時引力平衡點，空間相對穩固，可作為首次嚐試之地。”林風眼中數據流飛速劃過，迅速做出了判斷。
    啟明號調整方向，朝著那目標點迂回前進。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抵達那處平衡點時，異變陡生！
    並非來自後方可能追來的巡天者，也非來自無盡旋渦本身的凶險。
    而是來自——更高處！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其浩瀚與威嚴的意誌，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這股意誌，並非“清理者”那般冰冷、機械、充滿秩序感。它更古老，更淡漠，更……至高無上！仿佛是整個宇宙某方麵規則的化身，它的降臨，使得周圍狂暴的無盡旋渦都為之微微一滯，那些肆虐的能量流、破碎的空間，仿佛遇到了君王的塵民，不由自主地顯露出一種“馴服”的跡象。
    啟明號首當其衝！
    哢——嚓——！
    堪比極品靈寶強度的艦體護盾，在這股意誌的輕輕掃過下，連一瞬都未能支撐，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整個艦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內部無數陣法符文瞬間黯淡、崩滅！
    “噗——！”
    林風與蘇妙同時如遭雷擊，鮮血狂噴而出。林風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無法理解的力量強行侵入了他的識海，要翻閱他的記憶，剝離他的認知！而蘇妙更是嬌軀劇震，她感受到的並非探查，而是一種更直接的……鎖定與攝取！
    “墟影？！不對……這是……‘源初之庭’的執掌者？！”一個源自守碑者傳承記憶中的古老名號，瞬間劃過林風的腦海，帶來的是無邊的冰寒與絕望。
    源初之庭！傳說中超脫於諸天萬界之上，執掌宇宙部分本源規則的至高存在之一！它們極少顯化，一旦出手，便是涉及宇宙根基的大事！
    為什麽？為什麽會盯上他們？！
    不等林風想明白，那股至高意誌似乎完成了它的“甄別”。
    它的主要目標，並非林風，而是……蘇妙！
    “秩序之體……純淨道源……可堪承載‘源初法典’之基……”一道漠然、宏大、不含絲毫情感的聲音，直接響徹在兩人的靈魂深處。
    下一刻，一隻完全由純淨白光構築、仿佛蘊含著世間一切規則至理的大手，穿透了啟明號的艦體，無視了一切空間與物質的阻隔，徑直抓向了蘇妙！
    “妙兒！”
    林風目眥欲裂，源初代碼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爆發，羅盤旋轉欲裂，無數弦幹涉波、維度屏障瞬間布下，試圖阻擋那隻大手！
    “弦刃·萬弦絞殺！”
    “維度壁壘·斷！”
    “代碼重構·否決存在！”
    他施展出了目前所能掌控的一切手段，科學修真的理念被催發到極致，攻擊、防禦、法則層麵上的否定……每一種手段都足以輕易絞殺化神，重創煉虛！
    然而，在那隻白光大手麵前，這一切，都如同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弦刃崩碎，維度壁壘如同陽光下的泡沫般幻滅，代碼重構的力量甚至無法靠近大手便被無形的規則之力撫平。絕對的力量差距，超出了任何技巧與理念能夠彌補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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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隻大手，輕輕一撈，便將蘇妙籠罩其中。蘇妙奮力掙紮，秩序之力化作萬千鎖鏈試圖抗衡，但在那大白光麵前，她的力量顯得如此渺小。
    “風哥——！”她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急促的呼喚，身影便被那白光徹底吞沒。
    大手收回，無視了瀕臨解體的啟明號，無視了狀若瘋魔的林風，帶著蘇妙，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恐怖的至高意誌，也隨之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剩下無盡旋渦的狂暴依舊，以及……艦橋內，渾身浴血，呆立當場的林風。
    “妙…妙兒……”他喃喃自語，看著蘇妙消失的地方，那裏空無一物，連一絲氣息都未曾留下。前所未有的劇痛，並非來自肉身的傷勢，而是來自靈魂深處被硬生生剜去一塊的空洞與冰冷。
    憤怒！無邊無際的憤怒如同火山，在他胸腔內爆發，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點燃、焚毀！源初代碼之力因他劇烈波動的情緒而失控，在他周身狂暴地竄動，將艦橋內殘存的設施撕裂、湮滅。
    “源初之庭……執掌者……奪我道侶……我必滅你滿庭！！”林風仰天咆哮，聲音嘶啞，充滿了刻骨的仇恨與瘋狂。他此刻隻有一個念頭，不顧一切，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追到那所謂的“源初之庭”，也要將蘇妙救回來！
    他強行壓榨著幾乎枯竭的力量，就要操控著殘破的啟明號，朝著那意誌退去的方向追擊。
    “小子，停下吧。”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疲憊，卻又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滄桑聲音，突兀地在林風身後響起。
    林風猛地回頭，隻見一個身形虛幻、幾乎透明、仿佛隨時會消散的老者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艦橋之中。老者須發皆白，麵容枯槁，身上穿著一種極為古老、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服飾，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疲憊與……一絲深藏的悲憫。
    “你是誰？！”林風警惕到了極點，殘存的力量凝聚，羅盤虛影鎖定對方。能在這種情況下無聲無息出現，絕非尋常之輩。
    老者對於林風的敵意並不在意，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艦橋，最終落在林風那因憤怒和絕望而扭曲的臉上。
    “你可以叫我……‘星骸’。”老者的聲音帶著奇異的穿透力，直抵林風心靈，“一個早已該死，卻因執念殘留至今的……孤魂野鬼罷了。”
    “源初之庭的‘執典者’帶走了你的道侶，你此刻追去，與送死何異？甚至連見到她最後一麵的機會都不會有。”
    “執典者？”林風瞳孔一縮，抓住了關鍵詞，“你知道他們的來曆？他們為什麽要抓妙兒？！”
    星骸老人虛幻的身影微微波動：“‘源初之庭’，乃是維護宇宙某種‘絕對平衡’的至高勢力之一。‘執典者’是其意誌的執行者。他們抓走你的道侶，是因為她身負的‘秩序之力’，乃是宇宙間最本源、最純粹的道則之一，是承載‘源初法典’力量的絕佳容器。”
    “容器？”林風心頭一沉，湧起不祥的預感。
    “不錯。”星骸老人的語氣帶著一絲沉重，“剝離其自我意識，煉化其道源，以其身為胚，承載那冰冷的‘源初法典’，成為庭中一件新的……‘規則道器’。”
    轟！
    這番話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林風的心頭！剝離意識？煉化道源？成為道器？
    不！絕不！
    他無法想象，靈動的蘇妙，會變成一件沒有思想、沒有情感、隻知執行規則的工具！
    “告訴我！怎麽去源初之庭！我現在就要去救她！”林風幾乎是吼出來的，眼眶赤紅。
    星骸老人搖了搖頭，虛幻的眼神中透出銳利的光芒：“你現在去，不過是飛蛾撲火。執典者之力，遠超你的想象。便是你全盛時期，再輔以你這奇特的‘科學修真’之法，在他們麵前，亦如嬰孩般脆弱。”
    “那難道就讓我在這裏幹等著？！眼睜睜看著妙兒被……”林風的聲音因極致的痛苦而顫抖。
    “等？自然不是。”星骸老人打斷了他，語氣陡然變得嚴肅而充滿力量，“你要做的，是變強！變得足夠強！強到足以撼動那所謂的‘絕對平衡’，強到能讓‘源初之庭’也不得不正視你的意誌！”
    “宇宙雖大，但能讓你在短時間內擁有抗衡至高資格的道路，並非沒有。”星骸老人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啟明號，望向了那冥冥中的萬法域，望向了更為浩瀚的三千下界，“你的‘科學修真’理念，潛力無窮，但你對這宇宙本身的認知，對諸天萬界本源力量的汲取與理解，還遠遠不夠！”
    “回到起點去！回到那三千下界去！”老人的聲音如同洪鍾大呂，敲擊著林風混亂的心神，“但不是回去避難，而是回去……礪道！征伐！融合！以戰養戰，以界證道！”
    “下界雖資源貧瘠，法則不全，但正是這等環境下，方能磨礪出最堅韌的道心，最純粹的殺伐之力！去征戰，去統禦，去汲取一個個小世界的本源氣運與法則碎片，補全你的‘源初代碼’，完善你的‘維度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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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你以無敵之姿，踏破三千界壁壘，凝聚無上道果，重歸上域之時，你方有資格，去叩響那‘源初之庭’的大門，去奪回屬於你的一切！”
    星骸老人的話語，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林風大部分的瘋狂，卻點燃了他心底更深沉的火焰。
    憤怒與絕望並未消失，但它們被強行壓縮，轉化為一種更加冰冷、更加堅定的決心。
    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淋漓，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腦海中，是蘇妙最後那聲呼喚，是她溫柔堅定的眼神，是兩人攜手共渡的無數難關。
    不能死。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隻有活著，隻有變得足夠強大，才有希望！
    他抬起頭，赤紅的眼眸中，瘋狂褪去，隻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那平靜之下，是滔天的恨意與不屈的意誌。
    “三千界……礪道……”林風的聲音沙啞而冰冷，仿佛來自九幽寒風，“好！我便回去！將這三千下界，化作我登臨至高的踏腳石！”
    他看向星骸老人那虛幻的身影：“前輩指引之恩，林風銘記。待我救回妙兒，必有厚報！”
    星骸老人微微頷首，身影愈發淡薄：“我之殘魂即將消散，最後助你一程，為你指明回歸下界最近、最穩固的‘古界橋’坐標。至於能否把握住機會，就看你自己了……”
    一道微弱的光點自老人指尖飛出，沒入林風眉心，那是一幅複雜的星路圖。
    做完這一切，星骸老人的身影徹底化作光點，消散於無形，仿佛從未出現過。
    林風站在原地，久久未動。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與心緒，開始修複殘破的啟明號，同時根據星骸老人給予的坐標，調整航向。
    無盡旋渦依舊在身後咆哮，但那冰冷的星空深處，似乎有一條充滿血與火的道路，已然鋪開。
    救回蘇妙的路，注定將由無數世界的屍骨與法則鋪就。
    他，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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