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媚剛收工就接到沈冰的電話約自己吃飯。
    濱海市的夜風微涼，市中心那家藏在巷子裏的私房菜館，包廂門一關上，就隔絕了外麵的喧囂。沈冰把菜單往桌上一推，沒精打采地癱在椅背上，眼底帶著明顯的鬱色：“隨便點，今天我請客，不醉不歸。”
    蘇媚看著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挑眉笑了笑，叫來服務員先點了兩壺梅子酒，才開口：“這才多久沒見，怎麽一副被霜打了的樣子？劇組的事不順利？”
    “哪是劇組的事。”沈冰抓起剛上桌的酒杯，仰頭灌了一大口，酸澀的酒液嗆得她皺起眉頭，眼底卻泛起了紅，“是我自己攤上事兒了，說出來都覺得丟人。”
    蘇媚沒急著追問，隻是給她夾了塊爽口的涼拌黃瓜，等著她慢慢說。
    沈冰又喝了半杯酒，才像是終於鼓足勇氣，聲音悶悶的：“我跟商燁，你還記得嗎？之前我們在‘星途’會所認識的那個富二代，玩世不恭的那個。”
    蘇媚點點頭，傅辰軒的兄弟，印象還算深刻。那次是圈內朋友組織的聚會，“星途”會所私密性極好，她陪著沈冰一起去的，商燁當時穿著花襯衫，身邊圍著幾個人，看著張揚又跳脫，還過來跟她們搭過話，不過沈冰當時對他態度挺冷淡的。
    “前陣子不是幾個朋友又約著去‘星途’聚了一次。”沈冰的聲音越來越低，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酒杯邊緣，“那天大家都喝得挺多，我心情也有點複雜，就多喝了幾杯，後來……後來就跟他搞到一起去了。”
    “一夜情？”蘇媚有些意外，卻沒表現出過多的驚訝，隻是安靜地聽著。
    “可不是嘛！”沈冰猛地拍了下桌子，語氣裏滿是懊惱，“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人都傻了。在會所的VIP套房裏，他就睡在旁邊，我趁著他沒醒，偷偷溜了，之後就一直躲著他，電話不回，微信不接，想著就這麽翻篇算了。”
    她頓了頓，臉上露出幾分糾結：“你也知道，我跟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平時身邊鶯鶯燕燕不斷，玩世不恭的樣子，根本就不靠譜。我當時就是喝多了，腦子一熱，純屬酒精上頭，哪想到……”
    話沒說完，她又灌了一杯酒，眼底的鬱色更濃：“結果昨天我在咖啡館，居然被他堵著了。你都不知道他那副樣子，頭發亂糟糟的，眼神巴巴地盯著我，像隻被拋棄的大狗，說要對我負責，還說不是故意的，是真心想跟我好好處。”
    蘇媚端著酒杯的動作頓了頓，若有所思：“他看起來，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我也覺得！”沈冰激動地附和，又有些無奈，“平時拽得二五八萬，玩世不恭的，結果那天跟我說這話的時候，居然還有點可憐兮兮的，我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她想起那天咖啡館裏的場景，商燁攔著她，周圍人紛紛側目，讓她臉上火辣辣的。他說“我沒當是玩”，說“給我個機會證明”，那雙平時滿是笑意的眼睛裏，居然透著幾分認真，讓她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我跟他說了，我們都是成年人，那晚就是喝多了玩過頭，讓他當被狗咬了一口，過陣子就忘了。”沈冰撇了撇嘴，語氣帶著點刻意的刻薄，“結果他臉瞬間就垮了，還說要改，說我不喜歡他玩世不恭他就收心，不喜歡他應酬他就少去。”
    “那你是怎麽想的？”蘇媚輕聲問道。
    “我能怎麽想？”沈冰攤了攤手，眼底滿是迷茫，“我覺得我們根本不合適啊！他那種豪門公子哥，談戀愛可能就是圖個新鮮，我可不想跟他搞那些亂七八糟的。可他這幾天又老是圍著我轉，我去片場客串，他就搬個椅子坐在角落看著；我去工作室對接方案，他就守在樓下咖啡館等我。早晚還接送，車裏永遠備著熱飲和暖寶寶，搞得我都有點不知所措了。”
    她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聲音低了下去：“我昨天跟他說，讓他別整天圍著我轉，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結果今天，他真的沒來了。可我下班的時候，居然下意識在樓下多等了兩分鍾，反應過來後又覺得自己有病……”
    梅子酒的酸澀在舌尖蔓延，沈冰看著對麵安靜傾聽的蘇媚，忽然歎了口氣：“你說我這是造的什麽孽？明明就是一夜情，怎麽就扯不清了？他到底是真的想跟我好好處，還是就覺得沒追到手，不甘心啊？”
    蘇媚看著她眼底的糾結與迷茫，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別急著下結論。或許你可以試著跟他相處看看，不用急著否定。如果他真的能改，或許也不是壞事；如果隻是一時新鮮，早點看清也挺好。”
    “可我一想到那晚的事，就覺得尷尬得不行。”沈冰皺著眉，“而且我總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是不是一個世界的，相處了才知道。”蘇媚給她滿上酒，“不過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心裏怎麽想。別因為愧疚或者尷尬做決定，跟著自己的感覺來就好。”
    夜色漸深，包廂裏的梅子酒換了一壺又一壺，沈冰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糾結與不安，那些沒地方傾訴的心事，在好友麵前終於全盤托出。蘇媚偶爾插話，大多時候隻是安靜傾聽，看著她一杯接一杯地喝著。
    窗外的霓虹透過窗戶灑進來，映在兩人臉上，帶著幾分朦朧的暖意。有些心事，說出來，心裏就暢快多了。至於未來會怎麽樣，或許就像這杯梅子酒，初嚐是酸澀，細細品味，才知其中藏著的回甘。
    夜色漸濃，私房菜館打烊的提示音響起時，沈冰已經喝得臉頰緋紅，眼神卻依舊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鬱色。蘇媚結了賬，扶著腳步虛浮的沈冰走出菜館，晚風一吹，沈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往蘇媚身邊靠了靠。
    “我送你回家。”蘇媚扶著她的胳膊，語氣溫和卻堅定。
    沈冰含糊地應著，任由蘇媚扶著上了車。一路上，她靠在副駕上，閉著眼睛，沒再說話，隻是偶爾眉頭微微蹙起，像是被什麽煩心事纏擾。蘇媚沒有多問，隻是放慢了車速，平穩地駛向沈冰的公寓。
    扶著沈冰走進公寓時，她已經有些昏沉，卻還是堅持著洗漱完，換上舒適的家居服。蘇媚給她倒了杯溫水，看著她蜷縮在床上，像隻受傷的小獸，眼底滿是心疼。
    她太懂沈冰了。
    多年前，沈冰曾滿心歡喜地愛過一個人，兩人一起熬過最艱難的起步期，可就在沈冰以為能攜手走到最後時，卻發現對方早已劈腿，甚至利用她的資源上位。那段感情傷得她體無完膚，之後便再也不提情愛。
    商燁的出現，像一顆石子投進了沈冰早已平靜的生活。一夜情的意外，加上商燁突如其來的親近與“負責”，讓本就害怕感情的沈冰徹底慌了神。她的躲避、她的刻薄、她的糾結，不過是因為害怕重蹈覆轍，害怕那些突如其來的溫柔都是假象，害怕投入真心後又被狠狠拋棄。
    蘇媚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輕輕替她掖了掖被角。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原生家庭的陰影，讓她從小就不相信愛情，以為感情不過是鏡花水月，轉瞬即逝。若不是傅辰軒日複一日的堅持與溫柔，或許她至今還守著那層厚厚的鎧甲，不願輕易敞開心扉。
    “媚媚，”沈冰忽然睜開眼，聲音帶著酒後的沙啞，“你說，他會不會隻是一時新鮮？等新鮮感過了，就會像扔掉垃圾一樣把我丟掉？”
    蘇媚握住她微涼的手，指尖傳遞著溫熱的力量：“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時新鮮，但我知道，你不用逼自己立刻做決定。”她頓了頓，語氣認真，“你可以試著慢慢相處，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說到做到，看看他的溫柔是不是發自內心。如果不是，我們及時止損；如果是，或許你可以試著給自己一個機會。”
    “可我怕……”沈冰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我怕再次被傷害，我怕付出真心後，得到的還是背叛。”
    “我知道。”蘇媚的聲音放得更柔，“但我們不能因為害怕受傷，就永遠關上心門啊。就像你當初害怕拍戲出錯，卻還是一次次挑戰自己，感情也是一樣，或許會受傷，但也有可能遇到真正對的人。”
    她輕輕拍了拍沈冰的手背：“不管最後怎麽樣，我都會在你身邊。如果你想試試，我支持你；如果你不想，我們就徹底跟他說清楚，再也不聯係。”
    沈冰看著蘇媚眼底的真誠與堅定，心裏的委屈忽然湧上心頭，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她側過身，抱住蘇媚的腰，將臉埋在她的懷裏，像個迷路的孩子：“謝謝你，媚媚。隻有你懂我。”
    “傻瓜，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蘇媚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動作溫柔得像哄小孩，“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知道沈冰是想起那個傷害她的渣男了。
    那一晚，蘇媚就躺在沈冰身邊的沙發上，陪著她。沈冰哭了很久，後來漸漸睡著了，呼吸卻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蘇媚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腦海裏閃過自己曾經的迷茫與不安，心裏暗暗想著，希望沈冰能遇到真正珍惜她的人，希望她們都能鼓起勇氣，不再被過去的傷害束縛，能坦然擁抱屬於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