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驍送蘇媚到門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門框，沉默片刻才開口，語氣比晚餐時沉了幾分：“如果可以，這幾天希望你能多陪一下安安。他很喜歡你。”
    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措辭，原本柔和的眉眼籠上一層淡淡的陰霾：“他媽媽，也就是我姐姐，生他的時候難產走了。”
    蘇媚的呼吸猛地一滯，沒想到這看似活潑的孩子，背後藏著這樣的傷痛。“安安一直跟著我母親在老宅帶，這次放寒假，我母親約了朋友去旅遊，就把他接來我這住幾天。”
    商驍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心疼：“從小沒了爸媽，他性子看著開朗，其實很少這麽開心過。”
    “那安安的爸爸呢？”蘇媚忍不住問出口，話剛說就覺得唐突，可話已出口，隻能靜靜等著他的回答。
    提到這個，商驍的眼神驟然變冷，雙手不自覺攥緊成拳，指節泛白，眼底溢出不加掩飾的戾氣，連周身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幾分：“那種人，不配當安安的爸爸，我絕不會讓他出現在安安麵前。”
    蘇媚見狀，立刻明白這是不願多提的家事，識趣地沒有再追問。她看著商驍眼底未散的寒意，又想起安安吃飯時軟乎乎的笑臉，心裏軟成一片——反正她放假這小半個月，本就沒有工作安排，更何況她是真的喜歡這個懂事又可愛的孩子。
    “可以。”蘇媚抬眼，語氣篤定，“這幾天我沒事，隨時可以陪安安玩。”
    商驍緊繃的肩膀微微鬆弛，眼底的戾氣漸漸褪去，看向蘇媚的目光裏，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有感激，還有柔軟。
    蘇媚一覺睡到十點多，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床頭，暖融融的。她伸了個懶腰，摸過手機解鎖，屏幕上彈出一條商驍發來的信息，時間是半小時前：“今晚想吃什麽？就當你陪安安的獎勵。”
    “獎勵”兩個字，像顆小石子投進心湖，漾開圈圈漣漪。蘇媚盯著屏幕愣了愣，莫名覺得哪裏不太對勁——陪孩子玩本是舉手之勞，怎麽就成了需要“獎勵”的事？這措辭太過微妙，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和他平日公事公辦的風格截然不同。
    她指尖在屏幕上猶豫了幾秒，終究沒多想，隻當是他表達感謝的方式。回複道：“看安安想吃什麽吧，我不挑食。”
    發送完畢，蘇媚把手機扔到一邊，心裏卻忍不住泛起絲絲異樣。明明隻是一句簡單的邀約，怎麽就讓她莫名有些心神不寧？她甩了甩頭，歸咎於自己想太多，起身洗漱——不管怎樣，陪安安玩是真心樂意，至於其他的，順其自然就好。
    白天沒人打擾，蘇媚徹底放空自己，要麽窩在沙發上補覺，要麽追著攢了許久的劇，日子過得慵懶又愜意。
    傍晚七點多，門上響起清脆的敲門聲。蘇媚起身開門，眼前的畫麵讓她忍不住笑了——安安站在商驍身邊，一大一小並肩而立，像極了複刻版的迷你場景。商驍手裏提著鼓鼓囊囊的菜袋，而安安已經踮著腳，滿眼期待地望著她。
    “姐姐！舅舅說今晚你會陪我吃飯、陪我玩！”安安迫不及待地喊出聲，小臉蛋紅撲撲的，滿是雀躍。
    “是呀。”蘇媚笑著側身讓他們進來，“姐姐家裏還有個小寵物，安安想不想見？”
    “想！超級想！”安安眼睛瞬間亮了，拽著蘇媚的衣角就往裏湊。
    蘇媚笑著朝客廳喊了聲“芽芽”，白色的薩摩耶立刻搖著尾巴跑過來，毛茸茸的身子撞進蘇媚懷裏。安安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然後猛地撲上去抱住芽芽的脖子，小身子緊緊貼著毛茸茸的大狗。
    一人一狗湊在一起，可愛得不像話。安安的小個子還沒芽芽高，胳膊勉強環住狗身，卻笑得一臉滿足，嘴裏不停念叨：“好軟呀！芽芽好乖！”
    商驍站在門口，看著這溫馨的一幕，眼底泛起柔和的笑意。他拎了拎手裏的菜袋，開口道：“我回去做飯，你先陪安安玩會兒。”
    蘇媚點頭應下：“好。”
    她帶著安安和芽芽在客廳裏互動，一人一狗追逐打鬧，笑聲此起彼伏。商驍看了兩眼，便轉身回了對麵，留下這邊滿室的歡騰。
    芽芽似乎也格外喜歡這個小客人，溫順地任由安安抱著，時不時用腦袋蹭蹭他的小臉，惹得安安咯咯笑。
    晚餐在安安的嘰嘰喳喳和芽芽偶爾的嗚咽聲中結束，收拾完碗筷時，天色剛暗透。安安抱著芽芽的脖子不肯撒手，大眼睛亮晶晶地提議：“姐姐，舅舅，我們帶芽芽出門散步好不好？芽芽肯定也想出去玩！”
    芽芽像是聽懂了，立刻搖著尾巴，用腦袋蹭了蹭安安的手心，吐著舌頭發出歡快的嗚咽聲。
    商驍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抬手揉了揉安安的頭發：“很晚了，顏慕安你該洗漱休息了。”
    安安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嘴巴撅得能掛住小油瓶，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委屈巴巴地低著頭，連抱著芽芽的手都鬆了些。
    蘇媚看著他失落的模樣，心一下子軟了。她蹲下身，與安安平視，笑著哄道：“安安乖，現在太晚啦，外麵有點黑。我們明天早點帶著芽芽去樓下公園散步，好不好？到時候讓芽芽陪你跑個夠。”
    “真的嗎？”安安猛地抬起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被點亮的小星星，滿是期待地盯著蘇媚。
    “當然是真的呀，姐姐什麽時候騙過你？”蘇媚捏了捏他軟乎乎的臉蛋。
    安安立刻用力點頭，歡呼道：“好！那我們拉鉤！”他伸出小拇指，勾住蘇媚的指尖晃了晃，之前的低落一掃而空，蹦蹦跳跳地跑去準備洗漱了。
    商驍站在一旁，看著蘇媚哄孩子的模樣，眼底滿是無奈，卻又忍不住揚起唇角。燈光下，她的眉眼柔和，帶著淺淺的笑意，褪去了舞台上的明豔和工作中的幹練，多了幾分難得的鬆弛感。那種溫柔又鮮活的模樣，像一束暖光，直直撞進他心裏，讓他很心動。
    蘇媚哄走安安，抬頭時恰好對上商驍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帶著幾分她讀不懂的暖意，看得她心頭微微一慌，下意識移開視線，找了個話題打破沉默：“安安其實很聽話，你換個溫和點的方式跟他溝通，他會更願意聽的。”
    她的聲音輕輕的，帶著幾分不經意的提議，沒有絲毫說教的意味。
    商驍望著她泛紅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卻沒多說什麽，隻是淡淡“嗯”了一聲，緩緩點了點頭。
    那聲“嗯”依舊簡短，卻少了往日的疏離，多了幾分默認的縱容。蘇媚沒再追問他聽進去多少，隻覺得此刻的氛圍有些微妙，索性轉身收拾起桌上的水杯，避開了與他再次對視的可能。
    蘇媚正低頭疊著桌上的紙巾，身後忽然傳來商驍的聲音。
    不是往日公事公辦的低沉，也沒有冷冽的距離感，反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輕輕落在空氣裏：“謝謝你。”
    蘇媚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他。
    商驍站在原地，黑色的身影被暖黃的燈光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平日裏冷硬的下頜線似乎都變得溫潤了些。
    那句“謝謝你”說得輕緩，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不是對工作夥伴的客套，更像是發自內心的感念——感念她願意耐心陪著安安，感念她用溫柔的方式撫平孩子的失落，也感念她無意間，給這略顯冷清的屋子添了許多煙火氣。
    蘇媚愣了愣，隨即笑了笑，擺擺手：“不用謝，我也很喜歡安安。”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商驍，卸下了大佬的鎧甲，褪去了周身的戾氣，隻剩下難得的柔軟。那一刻，他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影視圈資本，隻是一個感激有人能善待自己外甥的普通人。
    蘇媚告回去不久，商驍洗漱完輕輕帶上房門，轉身走向臥室。安安已經蜷在小床上睡熟了，小眉頭微微蹙著，嘴角卻還掛著淺淺的笑意，許是夢裏還在想著明天和芽芽散步的約定。
    商驍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拂過安安柔軟的額發，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可思緒卻不受控製地飄遠，腦海裏翻來覆去的，全是蘇媚的身影。
    想起她蹲在地上哄安安時，眼裏閃爍的溫柔笑意；想起她避開自己目光時，泛紅的耳尖和略顯慌亂的模樣；想起她提議換種方式溝通時，語氣裏的不經意與真誠；還有她此刻卸下所有防備，帶著鬆弛感的、柔軟的側臉。
    那些平日裏被他刻意忽略的細節，此刻都變得格外清晰。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層層漣漪，久久不散。
    商驍收回落在安安臉上的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欣賞，有心動，還有那份想要靠近的渴望。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這樣一份溫柔打動。那個在舞台上光芒萬丈、工作中幹練果決的女人，私下裏竟有著如此柔軟的一麵。而這份柔軟，恰好戳中了他內心最深處的空缺。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仿佛還殘留著剛才與她對視時的悸動。商驍輕輕歎了口氣，目光重新落回安安身上，心裏卻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念頭——他想，再多看看她這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