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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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媚戴著口罩和鴨舌帽走進淮心心理醫院,刻意壓低的帽簷遮住大半張臉,前台工作人員果然沒認出她,隻是禮貌告知:“找溫院長需要提前預約,請問您有預約嗎?”
蘇媚聞言皺了皺眉,正愁不知該如何是好,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讓她進來吧。”
前台立刻點頭應下,對著蘇媚恭敬道:“小姐,這位就是我們院長,您跟著他就好。”
蘇媚轉頭,就見眼前站著一位溫潤如玉的男人,正是溫硯辭。她跟著他走進院長辦公室,反手關上門後,便摘下口罩和帽子,露出了原本的模樣,開口問道:“您認識我嗎?”
溫硯辭輕笑一聲,頷首道:“當然。蘇媚小姐,初次見麵,我是溫硯辭。”
蘇媚點了點頭,直言道:“那你應該也知道我來這裏的目的。”
溫硯辭給她倒了杯熱茶,將杯子推到她麵前,安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蘇媚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心裏百感交集:其實她本想親口問商驍這些過往,可那些往事分明是他深埋的傷疤,她實在不忍心去觸碰。
可這兩天商驍的狀態越來越不對勁,她又害怕他的病情會因此加重,思來想去,才不得不親自來找溫硯辭尋求答案。
蘇媚抬眼看向溫硯辭,目光裏帶著迫切的懇求:“溫院長,我想知道商驍的過往,你到底了解多少?”
溫硯辭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語氣沉重又無奈:“商驍的抑鬱症,已經整整十年了。他父親離世後,母親驟然轉變的態度、商氏集團的重擔、姐姐的意外離世,這些事像山一樣壓在他身上,那時候他才十幾歲,從最初的輕度抑鬱,到發展成重度,隻用了短短三年。”
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那些年商驍的狀態,聲音裏添了幾分心疼:他這些年過得有多煎熬。作為抑鬱症患者,他常常在深夜被無邊的絕望裹挾,對著空蕩的房間坐到天亮,連一頓安穩的飯都吃不下,體重驟降是常事;幽閉恐懼症發作時,哪怕隻是進個狹小的電梯,他都會渾身發冷、呼吸急促,指尖攥到發白,可偏偏商氏的會議常在密閉的會議室開,他隻能靠著強大的意誌力硬撐。”
“更難的是,他還要頂著高壓管理整個商氏集團。母親對他的要求近乎苛刻,一點失誤都會換來嚴厲的斥責,明明他已經做到了極致,卻始終得不到一句認可。他在公司是說一不二的掌權者,回到家卻要麵對母親的冷臉和指責,連個能傾訴的人都沒有。那些年,他就像走在懸崖邊上,一邊是萬丈深淵,一邊是必須扛起的責任,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座沒有溫度的冰山。”
蘇媚坐在對麵,聽著這些從未知曉的過往,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過氣,眼淚毫無預兆地砸落在手背上,滾燙又酸澀。她從沒想過,那個總是溫柔待她的商驍,背後竟扛著這麽多旁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溫硯辭看著她落淚的模樣,輕輕歎了口氣,語氣稍緩補充道:“不過遇見你之後,他的病情其實一直在好轉,甚至能慢慢減少抗抑鬱的藥量。他會主動和我說起你的事,眼裏帶著笑意,那是我過去十幾年從沒見過的樣子。這兩天他狀態不對,隻是因為輿論風波帶來的情緒波動太大,再加上那天電梯事故引發的幽閉恐懼症後遺症,才讓他又陷入了低穀,倒也不是病情徹底反複了。”
蘇媚坐在椅子上,指尖緊緊攥著衣角,指節都泛了白。溫硯辭的話還在耳邊回響,那些關於商驍的過往,像一把把鈍刀,一下下割在她心上。
她終於明白,為何商驍總是習慣將情緒藏得極深,為何他對親情帶著疏離,為何他偶爾會流露出與年齡不符的疲憊。
蘇媚的童年裏,也有著數不清的委屈和孤獨,那些無人撐腰、無人嗬護的日子,曾讓她以為自己的童年已是滿目瘡痍。
可此刻對比商驍的經曆,才發覺自己的那些痛苦,竟遠不及他所承受的萬分之一。他十幾歲就扛起家族重擔,在母親的苛責下掙紮,被抑鬱症和幽閉恐懼症反複折磨,連生日都成了刻著傷痛的忌日。
蘇媚鼻尖發酸,眼淚模糊了視線,心底翻湧著濃烈的心疼,原來那個看似強大的商驍,不過是個用堅硬外殼護住破碎內心的孩子。
溫硯辭看著蘇媚泛紅的眼眶,語氣裏帶著真切的感激:“謝謝你,蘇媚。你的出現,是真正能治愈商驍的光,這麽多年,我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對生活有了盼頭。”
他頓了頓,又認真叮囑道:“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多讓他放鬆,別讓他總把情緒壓抑在心底,試著幫他從那些過往的陰影裏走出來,他太需要這樣的救贖了。”
蘇媚用力點了點頭,抹去眼角的淚,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謝謝您,溫院長,我知道該怎麽做了。還有,麻煩您不要和商驍說我來過這裏,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窺探了他的過往。”
溫硯辭聞言輕輕頷首,應道:“放心。”
蘇媚道了謝,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將自己的麵容遮掩好後,轉身走出了淮心心理醫院。坐進車裏,她發動引擎,車子緩緩駛離醫院門口,朝著家的方向開去。
途中,蘇媚隨手點開手機日曆,目光落在標注的日期上時,指尖微微一頓。再過幾天,就是商驍的生日了,可這個日子,同時也是安安的生日,更是商驍姐姐的忌日。
一個本該充滿慶祝意味的日子,卻被硬生生刻上了無法磨滅的傷痛,蘇媚看著那串數字,心裏又泛起一陣酸澀,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心裏默默盤算著,要怎樣才能讓商驍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少一些痛苦,多一點溫暖。
三天後的3月4日,正是商驍的生日,春日的風帶著輕柔的暖意,卻吹不散空氣中淡淡的感傷。商驍看向蘇媚,聲音輕緩:“想去看看姐姐。”蘇媚沒有猶豫,輕輕點了點頭,伸手握住了他微涼的指尖。
兩人身著黑色的衣服,捧著一束潔白的百合,驅車來到墓園。春日的墓園裏,草木剛抽出新綠,襯得墓碑旁的鬆柏更顯蒼勁。墓碑上的照片裏,女子眉眼彎彎,笑容明媚動人,是鮮活又耀眼的模樣。
商驍蹲下身,將花輕輕放在墓碑前,指尖拂過冰冷的碑麵,聲音低沉又溫柔,像是怕驚擾了長眠的人:“姐,安安今年要八歲了,長得很好,懂事又乖巧,你放心吧。”
蘇媚也蹲下身,握緊了商驍的手,抬眼看向墓碑上的照片,語氣認真又堅定:“姐,初次見麵,我是蘇媚,是商驍的女朋友。往後商驍和安安,我都會好好照顧的,您放心。”
兩人就這麽靜靜站在墓碑旁,陪著長眠的人待了片刻。商驍率先收回目光,聲音輕淡地說:“走吧,我們去老宅接安安。”
蘇媚微微一怔,抬眼看向他,下意識問道:“我也去嗎?”她知道商驍與母親的關係疏離,老宅於他而言,總帶著些難以言說的壓抑,擔心自己的出現會讓場麵更尷尬。
商驍卻沒多言,隻是反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拉著她轉身往墓園外走,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們一起去。”
蘇媚看著他緊握著自己的手,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心裏安定下來,便輕輕點了點頭,柔聲應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