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跟我回去,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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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穀裏的風,仿佛在這一刻才敢重新流動。
    那句“你,能教我嗎?”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餘波久久未散。
    所有青丘狐族都屏住了呼吸,他們看著那個小小的、孤零零站在魔尊麵前的身影,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瘋了。
    幺幺一定是瘋了。
    淵皇那雙幽深的魔瞳,凝視著塗山幺幺。
    他沒有立刻回答,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得無比漫長,每一息都像是對眾人神魂的煎熬。
    終於,他極輕地笑了一下。
    那笑意未達眼底,隻是唇角一個微小的弧度,卻讓周圍凝固的空氣瞬間碎裂。
    “教你?”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玩味的、審視的腔調。
    “可以。”
    兩個字,讓塗山月的心猛地一沉。
    “但本尊的‘課’,可不好上。”淵皇鬆開了抓著她手腕的手,轉而用指背,輕輕劃過她還沾著血痕的臉頰,“學費,也格外昂貴。”
    那冰涼的觸感讓塗山幺幺的身體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但她沒有躲。
    她強迫自己迎著他的注視,一字一句地回答:“我付得起。”
    “哦?”淵皇的興致似乎更濃了,“用什麽付?你那點可憐的靈力,還是這副一捏就碎的骨頭?”
    “用你想要的。”塗山幺幺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修複魔界的緣法,平息那些混亂。隻要你能教我找到我想知道的,我就可以幫你做你想做的。”
    這是一場交易。
    一場用自己,用那份獨一無二的天賦,去換取一線希望的交易。
    淵皇看著她。
    看著這隻剛剛還像受驚的幼獸一樣炸著毛,此刻卻收起了所有爪牙,冷靜地與他談判的小狐狸。
    她想通了。
    她終於明白,眼淚和反抗,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
    隻有價值,才能換來價值。
    “很好。”淵皇收回了手,後退了一步,那股幾乎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也隨之稍稍減弱。
    他那淡漠的視線掃過在場的青丘狐族,仿佛在看一群無關緊要的石塊。
    “去跟他們告別吧。”
    他竟給了她告別的時間。
    這不像施舍,更像是一種宣示。
    宣示他對自己所有物的絕對掌控權,他可以隨時將她帶走,也可以“大度”地,讓她在離開前,與過去做個了斷。
    塗山幺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口那陣陣的劇痛,似乎都變得麻木了。
    她轉過身,走向她的族人。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幺幺……”塗山月迎了上來,她想抓住幺幺的手,卻又在半空中停住,那雙清冷的眸子裏,盛滿了痛惜與不忍。
    “月長老。”塗山幺幺看著她,努力地想扯出一個笑容,卻發現自己的麵部肌肉僵硬無比。
    她最終放棄了。
    她隻是伸出手,將腰間那個粗糙的布袋子解了下來,從裏麵取出了那枚黑色的鱗片。
    她沒有說話,隻是將鱗片,鄭重地,交到了塗山月的手中。
    塗山月愣住了:“幺幺,你這是……”
    “這枚鱗片,先由您保管。”塗山幺幺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它太重要了,放在我這裏,不安全。”
    她頓了頓,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狐狸眼,映著塗山月錯愕的臉龐。
    “等我回來取。”
    不是“如果我能回來”,也不是“希望我能回來”。
    是“等我回來取”。
    一句簡單的話,卻像一道重錘,狠狠地敲在塗山月的心上。
    她明白了。
    幺幺不是認命,也不是屈服。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戰鬥。
    用魔尊的力量,去尋找青丘的秘密。
    用暫時的囚禁,去換取未來的自由。
    這個一直被他們護在羽翼下,被認為是闖禍精的小狐狸,在他們都看不到的地方,已經長成了一棵能夠獨自麵對風暴的樹。
    塗山月的眼眶瞬間紅了,她緊緊地握住那枚冰涼的鱗片,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想說些什麽,想說“我們等你”,想說“一定要回來”,可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裏,最終隻化作了一個沉重的、用力的點頭。
    “好。”
    一個字,承載了整個青丘小隊的希望與承諾。
    塗山幺幺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塗山峰。
    塗山峰猛地抬起頭,那張年輕的臉上滿是淚痕,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塗山峰。”幺幺叫了他的名字,“站起來。”
    塗山峰的身體劇烈一顫。
    “你是青丘的戰士,別跪著。”
    塗山峰看著她,看著那張稚氣未脫,卻寫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沉靜的臉,巨大的羞愧與悔恨淹沒了他。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地上站了起來,對著塗山,幺幺,深深地,彎下了腰。
    這一次,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命令。
    是發自內心的,敬重。
    塗山幺幺沒有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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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族人,將他們每一張臉,都深深地刻進自己的腦海裏。
    然後,她毅然決然地,轉過身。
    她一步一步,重新走回了淵皇的麵前。
    “我準備好了。”
    淵皇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這一次,他沒有用力。
    那冰涼的觸感,卻像一道無法掙脫的枷鎖。
    他沒有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攬住她的腰,周身濃鬱的魔氣轟然暴漲,化作一道衝天的黑色光柱。
    光芒吞噬了一切。
    山穀、晨曦、青丘狐族驚駭的臉龐……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消失。
    塗山幺幺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與死寂。
    耳邊隻剩下呼嘯的風聲,身體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在時空的亂流中急速穿行。
    她被淵皇緊緊地禁錮在懷裏,那股清冷的、獨屬於他的氣息,霸道地包裹著她,隔絕了外界所有的混亂。
    她沒有掙紮,也沒有說話。
    她隻是安靜地閉著眼睛,任由自己被帶往未知的命運。
    腦海裏,那片蒼涼的、遍布斷壁殘垣的遺跡畫麵,一次又一次地閃現。
    那座斷裂的石碑。
    那兩個並肩而立的、模糊的身影。
    阿爹,阿娘……
    等我。
    我一定會找到你們。
    ……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失重的感覺驟然消失。
    雙腳重新踩上了堅實的地麵。
    塗山幺幺緩緩睜開眼睛,熟悉的、宏偉而陰森的魔宮大殿,再次出現在眼前。
    高聳的黑色石柱,穹頂上閃爍著幽光的魔晶,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硫磺氣息。
    她回來了。
    回到了這個,她曾想拚盡一切逃離的牢籠。
    可這一次,心境卻截然不同。
    淵皇鬆開了她,轉身,徑直走向那高踞於大殿盡頭的、由巨獸骸骨鑄成的王座。
    他隨意地坐下,單手支著下頜,用一種審視的、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殿下那個小小的身影。
    “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本尊的寵物。”
    他的聲音在大殿中回響,帶著一絲冷漠的威嚴。
    塗山幺幺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下文。
    “你是本尊的……‘學生’。”淵皇似乎覺得這個詞很有趣,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而一個合格的學生,首先要學會的,就是絕對的服從。”
    他站起身,從王座上走了下來。
    玄色的衣袍在地麵上拖曳,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他沒有走向塗山幺幺,而是走向了通往大殿後方的一條幽深甬道。
    “跟上。”
    塗山幺幺沒有猶豫,邁步跟了上去。
    她知道,她的第一堂“課”,就要開始了。
    甬道很長,也很黑,牆壁上鑲嵌的魔晶散發著幽幽的藍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走了許久,淵皇在一扇巨大的、由整塊黑曜石雕琢而成的門前停下。
    門上沒有任何花紋,隻有一片純粹的、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
    淵皇抬起手,輕輕地按在石門上。
    “轟隆隆——”
    沉重的石門,緩緩地向內打開。
    門後,並非塗山幺幺想象中的任何景象。
    那不是藏書閣,不是煉丹室,也不是刑房。
    門的後麵,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流光溢彩的混沌。
    無數根顏色各異、粗細不一的“線”,在其中穿梭、交織、碰撞、斷裂,構成了一幅比星空更浩瀚、比深淵更複雜的動態圖景。
    塗山幺幺呆住了。
    她認得這些線。
    那是緣法之線。
    是構成這個世界所有因果、所有羈絆的根本!
    而這裏,竟將整個魔界的緣法,都以最原始、最直觀的方式,呈現在了她的麵前!
    “這裏是魔宮的核心,‘萬緣殿’。”
    淵皇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你之前在《緣法秘典》上看到的,隻是理論。”
    他轉過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魔瞳,映著眼前這片璀璨的混沌,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
    “現在,本尊要你在這裏,親手觸摸它們,理解它們,然後……”
    他伸出手,指向那片混亂的緣法之海的中心。
    在那裏,一團巨大無比的、由無數根黑色絲線糾纏而成的“腫瘤”,正在不斷地搏動、膨脹,散發著毀滅與絕望的氣息。
    “……修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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