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星軌學院外的青石廣場再次被人潮淹沒。
    與昨日的懵懂與期待不同，今日聚集於此的，隻剩下通過第一輪理論辨析的千餘名考生。人數銳減大半，但氣氛卻更加凝重緊張，空氣中仿佛彌漫著無形的硝煙。
    巨大的白玉石碑——青雲榜，已然矗立在學院大門一側。上麵以星光凝聚著通過理論考核的八百個名字及其分數，熠熠生輝，吸引著所有渴望、嫉妒、不甘的目光。
    陸塵和星織站在人群後方，目光平靜地望向那榜單。
    星織的名字排在第三百多位，分數中規中矩，算是穩妥過關。她輕輕鬆了口氣，紫眸中閃過一絲慶幸。
    而陸塵的目光，則直接投向了榜單的最頂端。
    那裏，隻有一個名字，孤高地懸掛著，後麵跟著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分數——
    乙柒貳叁，陸塵，甲上！
    沒有具體分數，隻有一個代表著理論考核極致評價的“甲上”！
    整個廣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焦在那個名字上。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陸塵？這是誰？哪個家族的子弟？以前從未聽說過！”
    “甲上！竟然是甲上！據說已經十幾年沒出現過甲上的評價了！”
    “難道是哪位隱世高人的弟子？不然怎麽可能……”
    “查！快去查清楚這個陸塵的底細！”
    無數道目光在人群中掃視，試圖找出那個名叫“陸塵”的神秘人物。陸塵能清晰地感覺到，至少有數十道帶著探究、審視，甚至一絲不善意味的神念，從他身上掠過。
    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青衫，氣息內斂，麵色平靜，仿佛周圍的一切喧囂與關注都與他無關。
    “你……你真是……”星織站在他身旁，感受著那無形的壓力，忍不住低聲驚歎。她知道陸塵理論很強，卻沒想到強到如此駭人聽聞的地步。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陸塵淡淡說了一句，眼神沒有任何得意，反而更加深邃，“今日的天賦測試，才是真正的考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那“星源斷絕”的體質。理論再強，若無法修煉，在星軌界，終究是鏡花水月。
    辰時再臨，鍾聲悠揚。
    學院大門洞開，昨日那位清臒老者再次出現，聲音傳遍廣場：“通過理論辨析者，隨我入內，進行第二關，天賦檢測！”
    人群湧動，八百餘名少年少女懷著激動與忐忑，再次踏入星軌學院。
    這一次，他們被引領至一座更加宏偉的圓形大殿——測靈殿。
    大殿穹頂高闊，繪有周天星辰圖譜，星光流轉，玄奧非凡。殿中央，並非石碑，而是九根需三人合抱的測靈晶柱，晶柱通體透明，內部仿佛有星雲流淌，散發出柔和而威嚴的氣息。
    晶柱旁，站著數位氣息淵深、神色肅穆的學院導師。而昨日觀禮台上的月無瑕，赫然也在其中，她依舊戴著那副星晶石眼鏡，目光平靜地掃視著進入大殿的考生。
    “肅靜！”清臒老者沉聲喝道，“天賦檢測，關乎爾等修行根本，不得喧嘩！依次上前，將手掌按於測靈晶柱底座，全力運轉爾等功法，引導星源即可！”
    “晶柱將根據爾等星源親和度、吸收速度、體內星軌雛形穩定性等，亮起不同區域，評定等級，由低到高，分別為：灰、白、綠、藍、紫、金、七彩！”
    “現在，開始！叫到號牌者上前！”
    考核正式開始。
    一名名少年少女懷著朝聖般的心情上前，將手掌按在晶柱底座，全力運轉功法。
    “丙壹貳伍，星源親和度：低等，吸收速度：緩慢，評定：白色！不合格！”
    “甲零玖柒，星源親和度：中等，吸收速度：一般，評定：綠色！合格！”
    “乙肆叁壹，星源親和度：中上，吸收速度：良好，體內星軌初顯，評定：藍色！良！”
    晶柱不時亮起不同顏色的光芒，伴隨著執事弟子冰冷的報出結果。有人歡欣雀躍，有人麵如死灰。天賦的差距，在這一刻赤裸裸地展現出來。
    偶爾，也會出現令人眼前一亮的成績。
    “甲零零叁，林風，星源親和度：上等，吸收速度：極快，星軌穩固，評定：紫色！優！”
    一個華服少年收回手掌，看著晶柱上那耀眼的紫色光華，臉上露出傲然之色，引得周圍一片羨慕的低呼。
    “是林家的天才林風！”
    “果然名不虛傳！”
    考核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星織的號牌在前列，她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
    她將手掌按上晶柱，並未運轉人族的功法，而是催動了星靈族獨有的星靈韻律。
    嗡！
    測靈晶柱微微一顫，隨即，內部星雲急速流轉，驟然爆發出一種深邃而純淨的幽藍色光芒，光芒之中，還隱隱帶著點點如同星辰般的銀色光屑！
    這異象頓時吸引了所有導師的注意！
    “嗯？這種能量波動……”一位中年導師麵露驚容。
    月無瑕扶了扶眼鏡，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獨特的種族天賦……星源純度極高，潛力不俗。評定：藍色，特優！”
    星織鬆了口氣，退回到陸塵身邊，低聲道：“還好，掩飾過去了。”
    陸塵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平靜。他知道，重頭戲馬上就要來了。
    終於——
    “乙柒貳叁，陸塵！”
    執事弟子冰冷的聲音響起。
    刹那間，整個測靈殿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了那個身著青衫、麵容普通的少年身上！
    理論甲上的神秘天才！他的天賦，究竟如何？
    是驚才絕豔，還是……曇花一現？
    就連高台上的幾位導師，包括月無瑕，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目光緊緊跟隨著陸塵的腳步。
    陸塵在一片寂靜中，緩步走到那根測靈晶柱前。
    他能感受到無數道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背上，有好奇，有期待，有審視，更有之前因他理論成績而心生嫉妒者，那毫不掩飾的等著看笑話的惡意。
    他沒有絲毫遲疑，平靜地伸出手掌，按在了冰涼的晶柱底座之上。
    然後，他依照指示，開始運轉那套經過他無數次優化推演的《基礎引星訣》。
    一秒……
    兩秒……
    三秒……
    測靈晶柱，毫無反應。
    依舊透明，內部星雲緩慢流淌，沒有亮起任何一絲光芒，哪怕是代表最低等的灰色！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大殿。
    所有人都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理論甲上的天才，在測靈晶柱上，竟然……連最低等的天賦都沒有？！
    “噗嗤——”不知是誰，第一個忍不住笑出了聲。
    隨即，如同點燃了引線，壓抑的哄笑聲、嘲諷聲、議論聲轟然爆發！
    “哈哈哈！我沒看錯吧？一點光都沒有？”
    “理論甲上？怕不是作弊來的吧？”
    “我就說嘛，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怎麽可能……”
    “原來是紙上談兵的廢物！真是浪費感情！”
    先前那些嫉妒的目光，此刻全都化為了毫不留情的嘲笑與鄙夷。高台上的幾位導師，也紛紛皺起了眉頭，麵露失望與不解。
    月無瑕的眉頭也微微蹙起，她扶了扶眼鏡，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無聲無息地掃向陸塵和那測靈晶柱。
    星織站在人群中，雙拳緊握，紫眸中充滿了擔憂與憤怒，卻無能為力。
    執事弟子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一絲公事公辦的冷漠，提高了音量：“乙柒貳叁，陸塵！星源親和度：無！吸收速度：無！評定：無！不合……”
    “等等。”
    一個清冷平靜的聲音，打斷了他。
    月無瑕從高台上緩步走下，來到了測靈晶柱旁。她的目光沒有看那執事弟子，而是落在了陸塵那依舊按在晶柱上、沒有絲毫顫抖的手掌，以及他那雙平靜得令人心寒的眼眸上。
    “再測一次。”月無瑕的聲音不容置疑，“用你全部的心神，去‘溝通’它，而不是簡單地灌輸能量。”
    陸塵抬眼，對上月無瑕那雙隱藏在鏡片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
    他心中微動。這個女人，看出了什麽？
    他沒有多問，依言閉上了雙眼。這一次，他不再僅僅是運轉功法，而是將心神徹底沉入靈魂深處，引導著那枚融合了初代核心的星軌儀，散發出一絲極其微弱、卻蘊含著獨特“異宇宙”規則波動的意念，沿著手臂，緩緩探向測靈晶柱。
    他要知道，這晶柱，究竟是無法檢測他的體質，還是……被他的“異常”所幹擾，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
    就在他那絲獨特的意念接觸到晶柱核心的刹那——
    異變陡生！
    嗡！！！
    整個測靈晶柱，猛地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烈到極致的震顫！柱體內原本平緩流淌的星雲，瞬間如同沸騰般瘋狂卷動！
    緊接著，在所有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晶柱內部，並非亮起任何一種已知的顏色，而是驟然浮現出無數細密、雜亂、如同雪花屏般的扭曲光斑！這些光斑明滅不定，瘋狂閃爍，仿佛整個晶柱內部的穩定結構正在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力量衝擊、幹擾、甚至……入侵！
    “這……這是怎麽回事？！”清臒老者猛地站起身，臉上寫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
    其他導師也紛紛色變，這種情況，他們聞所未聞！
    月無瑕鏡片後的眼眸中，卻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她死死地盯著那劇烈震顫、光斑亂閃的晶柱，以及晶柱前那個依舊閉著雙眼、眉頭微蹙的青衫少年。
    不是無法檢測！
    是無法定義！
    是規則層麵的排斥與幹擾！
    哄笑聲戛然而止。
    整個測靈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詭異的景象驚呆了。
    陸塵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幾乎要爆裂開來的測靈晶柱，感受著靈魂晶體傳來的微弱反饋，心中已然明了。
    他收回手掌。
    在他手掌離開的瞬間，測靈晶柱的異象驟然消失，恢複了之前的平靜透明，仿佛剛才那駭人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隻留下滿殿的死寂，與無數道如同看待怪物般的目光。
    陸塵轉身，看向高台上神色各異的導師們，最後目光落在月無瑕身上，平靜地開口，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大殿中：
    “現在，該如何評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