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
    這三個字像是三座無形的山，轟然壓在王平安一家三口的心頭。
    客廳裏那盞劇烈搖晃的水晶吊燈瞬間靜止。
    空氣裏浮動的塵埃也仿佛被凍結在時光裏。
    別墅那扇被王玄元暴力撞開，已經嚴重變形的合金大門，在沒有任何外力作用下，緩緩地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那是一個老人。
    身穿一套洗得有些發白的樸素唐裝，頭發花白卻梳理得一絲不苟。
    他臉上布滿了歲月留下的溝壑，但腰背卻挺得筆直，像一杆刺破天空的長槍。
    他沒有踏空而來，也沒有氣血外放，就那麽普普通通地走了進來。
    一步。
    兩步。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不是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而是踩在了王玄元和喻秀的心跳節點上。
    咚。
    咚。
    夫妻二人的心髒，不受控製地隨著他的腳步而搏動，每一次跳動都帶來一陣窒息般的壓抑。
    “父親！”
    “父親！”
    王玄元和喻秀幾乎是同時躬身，頭顱深深地垂下連一絲一毫的抬頭仰望的勇氣都沒有。
    他們一個是四品內腑大師，一個是二品整骨武者。
    可是在這個老人麵前，他們就像是兩個第一次麵見老師，因為考試不及格而惴惴不安的小學生。
    緊張，惶恐，敬畏。
    老人隨意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王平安的身上。
    那不是一種單純的注視。
    王平安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從最外層的皮膚，到最深處的骨髓，乃至那虛無縹緲的靈魂，都被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徹底洞穿了。
    沒有秘密。
    無所遁形。
    他努力地挺直了脊梁，學著父母的樣子，恭敬地喊了一聲：“爺爺。”
    他想表現出一個天才少年應有的好奇，以及一絲恰到好處的不卑不亢。
    可是在那股意誌麵前，任何偽裝都顯得蒼白而可笑。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可能被顛覆，被撕碎。
    老人沒有說話。
    他隻是圍著王平安，緩緩地走了一圈。
    腳步很慢，很輕。
    但王平安卻感覺，有一股比父親王玄元那軍用探測器掃描時，要強大億萬倍的神念正一遍又一遍地，衝刷著自己的身體。
    那股神念，霸道，宏偉，卻又細致入微。
    它檢查著他的每一塊骨骼，每一條經脈，每一滴血液。
    王平安的內心，瞬間繃緊到了極點。
    “係統！靠譜嗎？真的能屏蔽嗎？”
    【叮咚！宿主請放心，本係統能量層級遠高於此方世界武道體係的界定，別說九品，就是武神來了也看不穿。】
    係統的回應依舊是那麽歡快且自信。
    【請宿主放寬心，盡情扮演一個絕世天才即可！劇本已經給您寫好了，您照著演就行！】
    係統的保證讓王平安懸著的心，稍稍落下了一點。
    他強迫自己放鬆下來，任由那股恐怖的神念在體內肆虐。
    而在王啟的感知中，他這個孫子的身體簡直就是一塊前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絕世璞玉。
    完美！
    太完美了！
    每一寸骨骼的密度都均勻到了極致，氣血雄渾，卻又純淨得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
    根基紮實得不像是剛剛突破的武者，倒像是浸淫此道數十年，每日以天地靈粹打磨己身的老怪物。
    這根本不像是後天修煉出來的。
    這簡直就是天生為了武道而降生的！
    王啟活了近兩百年，自認見過的天才妖孽數不勝數。
    可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孫子目前的身體狀態，在他的記憶中都能排進前三，要知道那些妖孽修為最高的可都有武聖修為了。
    沉默。
    客廳裏的沉默，壓抑得讓人發瘋。
    王玄元和喻秀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了。
    他們甚至能聽到自己因為過度緊張而急促的心跳聲。
    終於。
    王啟停下了腳步，再次站到了王平安的麵前。
    他開口了。
    那不帶絲毫感情，卻又帶著奇特穿透力的聲音，在客廳裏響起。
    “平安啊，你確定是頓悟了，沒有使用其他的違禁藥品？”
    這個問題像是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王玄元和喻秀的心上。
    違禁藥品！
    “爸！平安他絕對不……”
    喻秀尖叫著就想辯解。
    “閉嘴。”
    王啟甚至沒有看她一眼，隻是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
    喻秀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一個字都再說不出來，臉上充滿了驚恐和絕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王平安身上。
    麵對爺爺的審視，麵對那足以讓四品大師都心神崩潰的威壓，王平安深吸了一口氣。
    “是的，爺爺。”
    他恭敬地回答，聲音清朗，沒有因為那股恐怖的威壓而顫抖分毫。
    “我沒有使用任何違禁藥品。”
    他的回答平靜而堅定。
    王啟那雙深邃得如同星海的眼眸裏，閃過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讚許。
    心性不錯。
    “父親！您看！”
    王玄元見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上前一步，將手腕上那個軍用探測器的屏幕投影到半空中。
    上麵羅列著一行行無比詳盡的數據。
    “這是平安剛剛測的數據，根基狀態評估是完美，而且生命力場分析也顯示，沒有任何丹藥和禁術催發的痕跡！他今天……”
    他結結巴巴地迫不及待地想要將所有能證明兒子清白的證據都展示出來。
    然而。
    王啟隻是隨意地揮了揮手。
    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將王玄元推到了一旁。
    半空中的數據投影，也隨之潰散化作點點光斑消失不見。
    王啟看都沒看那份數據報告。
    他徑直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了下來。
    他端起桌上那杯王玄元剛剛泡好，正散發著氤氳霧氣的雲霧靈茶，輕輕地呷了一口。
    然後他對著還筆直站立的王平安，招了招手。
    之前那種山崩地裂般的威壓，在這一刻悄然散去。
    他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不急。”
    “你過來把你今天‘頓悟’的事，原原本本地，跟爺爺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