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樹倒彌孫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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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建海的個人終端像是被施了奪命的魔咒,在他手腕上瘋狂震動。
    嗡……嗡嗡……
    那聲音在死寂的體育館內,尖銳得讓人心頭發慌。
    第一個通訊請求,來自他最大的生意夥伴,“天風集團”的董事長,劉天。
    陳建海顫抖著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劃開了接通鍵。
    光幕彈出,劉天那張平日裏總是掛著和煦笑容的胖臉出現了,隻是此刻,上麵沒有一絲笑意。
    “劉董……”陳建海的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陳建海。”劉天直接打斷了他,“我司決定即刻起,單方麵撕毀與你陳家簽署的所有合作協議。”
    陳建海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劉董,你聽我解釋,這其中有誤會……”
    “沒有誤會。”劉天根本不給他機會,“按照合同,違約金共計七億三千萬聯邦幣,我方法務的通知函三分鍾後會發到你的郵箱。陳建海你好自為之。”
    話音未落,通訊被猛地掛斷。
    光幕熄滅。
    陳建海呆呆地舉著手腕,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
    還沒等他從這記重錘中緩過神來。
    “滴滴滴!”
    一封加急的紅色郵件圖標,粗暴地占據了整個屏幕。
    發件人:光山市第一聯邦銀行。
    標題:關於貴司信用評級緊急下調及貸款凍結的通知。
    “轟!”
    第二記重錘,接踵而至。
    緊接著,仿佛是約好了一般。
    “警報!警報!‘陳氏實業’股價已跌停!”
    “通知:‘宏發物流’宣布,終止為陳家提供所有運輸服務!”
    “郵件:‘金源礦業’宣布,即刻起停止對陳氏冶煉廠的原材料供應……”
    一條條消息,一個個通訊請求,如同雪崩前的第一片雪花瞬間引發了撼天動地的連鎖反應。
    “建海兄,你還好嗎?”
    一個熟悉的通訊請求接入,是張家的家主張德利,平日裏與他稱兄道弟,三天前還在一起喝酒。
    陳建海的心底,升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他連忙接通。
    “德利老弟,你得幫幫我!王家這是要置我於死地啊!”
    “哎,建海兄,這事……我也無能為力啊。”
    張德利歎了口氣,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王家老祖親自發話,誰敢去觸這個黴頭?我也是為你好,你陳家的產業,現在就是個燙手山芋,不如早點出手,還能留點東山再起的本錢。”
    陳建海一愣。
    “你……你什麽意思?”
    張德利圖窮匕見,臉上露出一絲商人特有的精明。
    “陳氏實業的股份,我出三成的價格收。我知道這價低了點,但現在這個情況,除了我,沒人敢接盤了。建海兄,你考慮一下?”
    三成!
    這已經不是落井下石了,這是在啃他的骨頭,喝他的血!
    “你……噗!”
    一股腥甜的液體猛地從喉嚨裏湧出,陳建海一口鮮血噴在了麵前的地板上,濺起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建海兄,你別激動啊,生意嘛好說好量……”
    陳建海再也聽不下去,猛地掛斷了通訊。
    他環顧四周,那些平日裏與他交好的家族代表,此刻要麽低著頭假裝沒看見他,要麽遠遠地投來夾雜著憐憫與幸災樂禍的視線。
    牆倒眾人推。
    樹倒猢猻散。
    古人誠不欺我。
    “陳建海!”
    一聲暴喝,從身後傳來。
    陳家的一位旁係長老,陳建軍此刻再也顧不上什麽臉麵,指著陳建海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看看你幹的好事!為了你那點可笑的嫉妒心,為了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以及那個現在裝死的外甥,你把整個陳家都給葬送了!”
    “我……我……”陳建海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什麽你!”另一個長老也站了起來,滿臉的憤怒,“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陳家的族長!我們會立刻召開家族會議,把你這一脈徹底從主家除名!或許這樣還能求得王家的一線寬恕!”
    “沒錯!把他趕出去!”
    “都是他害了我們!”
    觀賽區內陳家的其他人也紛紛發難,指責聲,咒罵聲,像是一根根鋼針,紮進陳建海的耳朵裏。
    權力傾軋,內部崩潰。
    一切都發生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決絕。
    “族長,您快看網上!”
    一個年輕的族人,將個人終端的光幕遞到他麵前。
    之前那些收了陳家黑錢,瘋狂抹黑王平安的媒體,此刻為了向王家表忠心,已經調轉了槍口。
    《震驚!揭秘光山市陳家發家史背後的累累血債!》
    《官商勾結,欺行霸市,陳氏集團的黑金帝國!》
    《獨家爆料:陳家少主陳飛校園霸淩,逼死同學內幕!》
    一篇篇報道,比刀子還鋒利。
    他們挖出了陳家幾十年來的所有黑料,甚至不惜添油加醋無中生有。
    網絡上的輿論,在短短十幾分鍾內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
    陳家,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
    擂台的另一側,王家的貴賓席。
    外界的風暴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這裏。
    “平安,晚上想吃什麽?媽給你做。”喻秀滿臉笑容,愛憐地幫兒子整理了一下衣領。
    “回家吃就行,媽做的什麽都好吃。”
    王平安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我想吃紅燒龍鯉。”
    “好!媽這就去訂最新鮮的!”喻秀笑得合不攏嘴。
    一家三口,就在這萬眾矚目的中心,旁若無人地討論著晚上的菜單,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宗師降臨,和此刻陳家的末日,都隻是一場與他們無關的鬧劇。
    這份平靜與溫馨,與陳家觀賽區的愁雲慘霧,形成了最尖銳,也最殘忍的對比。
    陳建海失魂落魄地抬起頭。
    他的目光,穿過了喧囂的人群,穿過了無數複雜的視線,最終,死死地定格在了那個正在和父母說笑的少年身上。
    那個少年,風輕雲淡,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剛剛獲得了冠軍。
    更不在意因為他一句話,一個家族正在覆滅。
    悔恨。
    恐懼。
    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濃烈到極致的……羨慕。
    憑什麽?
    憑什麽他能擁有這一切?
    就在這無盡的絕望與不甘中,陳建海突然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舉動。
    他掙紮著,從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來。
    然後,他彎下腰一把將擔架上昏迷的陳飛拽了起來,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架在自己肩上。
    一步。
    又一步。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朝著王家那片光芒萬丈的觀賽區艱難地,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