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很輕。
    輕得仿佛隻是竹林間的一縷清風，拂過水麵，沒有留下一絲漣漪。
    這一句話，又很重。
    重得仿佛是兩座大山，轟然壓下將劉傑那燃燒到極致的戰意，那不惜燃燒精血也要捍衛的尊嚴，那身為天之驕子的一切驕傲，盡數碾得粉碎！
    他準備燃燒精血。
    他準備施展超越極限，足以讓他根基受損也要挽回顏麵的第十招。
    他甚至已經感受到了血液逆流，即將化為力量的灼熱痛楚。
    可這一切都在王平安伸出那根手指的瞬間，戛然而止。
    就那麽平平無奇地，輕輕巧巧地，點在了他最強一擊所卷起的，那尚未平息的狂暴氣勁之上。
    然後。
    沒了。
    什麽都沒了。
    那足以將一座小山頭都夷為平地的能量亂流，那蘊含了他八招九招合一，畢生拳法精粹的“覆海驚天浪”，就這麽……
    消散了。
    從最核心的結構，從最本源的能量形態，被一種無法理解的，更高維度的“理”，直接抹去了其存在的概念。
    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如同被針尖戳破的一個肥皂泡。
    又如同烈日下的初雪，連一絲掙紮都未曾有過，便化為了虛無。
    竹亭之內，風平浪靜，氣流安穩。
    仿佛剛才那驚濤駭浪般的恐怖拳勢，隻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幻覺。
    劉傑徹底僵在了原地。
    他保持著即將出拳的姿勢，身體裏的氣血已經逆行到了喉嚨口，卻怎麽也噴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就那麽堵在那裏，讓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尊詭異的雕像。
    他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王平安那根已經收回去的，白皙修長的手指。
    大腦，一片空白。
    轟！
    “哇——！”
    劉傑再也支撐不住，他猛地向後仰倒，噴出的不是那口即將燃燒的精血，而是一股混雜著破碎內髒的，暗紅色的心頭血！
    那張因為羞憤而漲成豬肝色的臉，在這一瞬間，褪去了所有的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他那雙原本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也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與光芒，變得空洞、失神，如同兩顆失去光澤的死魚眼。
    “傑兒！”
    劉滄瀾發出一聲驚駭欲絕的尖叫，他的身體化作一道殘影，瞬間出現在劉傑身後，一把將他那直挺挺向後倒去的身體扶住。
    他抬起頭，看向王平安，那雙原本還帶著幾分自得與算計的老眼中，此刻隻剩下了無邊的驚駭。
    他想說些什麽。
    想質問，想怒罵，想威脅。
    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因為，他親眼見證了剛才那一幕。
    他比自己那已經崩潰的孫子，更清楚那一指背後所代表的，是何等恐怖的境界！
    那已經不是“術”的範疇了。
    那是“道”！
    是對武道至理的絕對掌控！
    這個王平安，對“不動明王身”的理解，已經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返璞歸真的境界！
    他用最簡單的方式，詮釋了最深刻的道理。
    這種降維打擊，根本無解！
    就在劉滄瀾心神劇震，羞憤欲絕的當口。
    一聲石破天驚的，充滿了無盡舒爽與得意的狂笑聲，毫無征兆地，在寂靜的紫竹林中轟然炸響！
    “哈哈哈哈哈哈！”
    王啟！
    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從石凳上站了起來，雙手叉腰，仰天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笑聲震得整片紫竹林都在簌簌作響，驚起飛鳥無數。
    他一邊笑，一邊用手指著麵色鐵青的劉滄瀾，那模樣，要多囂張有多囂張，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劉老弟！看來你這孫兒的拳法，確實是……還有待打磨啊！”
    “根基！根基確實不太‘紮實’嘛！”
    他故意加重了“紮實”兩個字的發音，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反複地，抽在劉滄瀾那張老臉之上。
    誅心！
    赤裸裸的誅心！
    “你……！”
    劉滄瀾被他這番話氣得渾身發抖，一張老臉由青轉紫，由紫轉黑，精彩得如同開了染坊。
    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技不如人！
    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輸得一敗塗地，輸得連底褲都快沒了！
    再留下來，隻能是自取其辱！
    “哼！”
    劉滄瀾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他猛地從自己的空間戒指裏，抓出了那塊晶瑩剔透，內部仿佛有星河流轉的“虛空神石”。
    他看都沒看這塊價值連城的奇石一眼，像是扔一塊燙手的山芋，又像是扔掉自己的臉麵一般，狠狠地，朝著王啟丟了過去！
    “啟兄！後會有期！”
    丟下這句場麵話，他甚至不敢再看王平安一眼，一言不發，架起自己的孫子，化作一道狼狽的流光，頭也不回地，灰溜溜地衝出了紫竹林，消失在了天際。
    那模樣，活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落荒而逃。
    “哎！劉老弟別走啊！再喝杯茶啊！這茶還沒涼呢！”
    王啟在後麵假惺惺地喊著，臉上那得意的笑容，卻怎麽也掩飾不住。
    他穩穩地接住那塊虛空神石，拿在手裏掂了掂，然後寶貝似的，遞到了王平安麵前，一張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好孫兒！幹得漂亮！給爺爺長臉！”
    王平安接過那塊入手冰涼，卻又蘊含著磅礴能量的奇石，臉上古井無波。
    他隻是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而已。
    他把玩著這塊內部仿佛有無數星辰在生滅流轉的奇石，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著的那股純粹到了極點的空間之力。
    這東西，似乎對圓滿之境的“魅影逍遙遊”，有不小的裨益。
    他心念一動。
    “係統，分析一下這塊石頭。”
    【……】
    意識海裏，那個剛剛才緩過一口氣的鑽石小人，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分析分析分析，您就知道分析！本係統是分析儀嗎？本係統是無所不能的超級敗……超級智能！您就不能心疼一下剛剛虧空了一千四百多萬的我嗎？我現在虛得很……】
    話沒說完，它的聲音，戛然而止。
    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王平安能清晰地感覺到，係統那脆弱的核心程序，在這一刻，劇烈地，不受控製地，顫抖了一下。
    【滴！】
    一聲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帶著幾分尖銳與驚奇的提示音，在他的意識海中響起。
    【檢測到高維空間法則凝聚物……正在進行深度掃描……】
    【掃描中……數據匹配中……】
    【警告！警告！】
    【檢測到未知高維空間坐標信息！數據殘缺！】
    【該坐標……不屬於已知的人類聯邦五大星係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