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迎賓館會議室，紅木長桌擦得能映出人影，桌上的白瓷杯擺得筆直，像一排肅立的哨兵。
    我坐在桌尾，指尖摩挲著口袋裏的霜花丙晶體管，鋁殼冰涼，卻抵不住掌心的汗——這是我第一次以
    “項目合夥人”的身份，與省革委會、電子辦、軍工處的人正麵談判，桌上的每一句話，都關乎霜花未來的走向。
    杜組長坐在主位，手裏捏著一份項目計劃書，封皮印著
    “國家重點項目——霜花半導體擴建方案”，他推了推金絲眼鏡，目光掃過全場：“今天請各位來，是想敲定霜花省分廠的合作細節。沈墨同誌，你們提出的‘自主建爐、自主管技術’，省裏原則上同意，但有個條件——分廠的軍工訂單，必須優先滿足，產能要達到每月五千隻，怎麽樣？”我抬頭，迎上他的目光，聲音平穩：“每月五千隻沒問題，但我們要配套的資源——高純矽料優先供應，光刻設備從國外進口的審批，省裏得幫我們推進，還有，分廠的安保必須由我們自己負責，外人不能隨意進入生產區。”話音剛落，軍工處的李處長就皺起了眉，他放下手裏的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
    “當”的脆響：“沈同誌，是不是太苛刻了？安保交給省裏的保衛科，更專業，你們隻管生產就行。”
    “不行。”我搖頭，從口袋裏掏出那隻霜花丙，放在桌上，
    “李處長，你看這晶體管，它的柵極寬度隻有2微米，光刻精度差0.1微米就會報廢。生產區要是隨便進人，帶進去的灰塵、靜電，都可能讓一爐晶圓全毀。我們半山雪廠和縣城生產線的安保，都是自己人，從來沒出過岔子，省裏要是信不過，這分廠寧可不建。”顧驍坐在我身邊，適時開口：“李處長，霜花的核心技術藏在工藝裏，不是圖紙能帶走的。讓他們自己管安保，也是為了保護技術不泄露，對國家、對省裏都好。”會議室裏陷入沉默，隻有空調的冷風
    “呼呼”吹著，桌上的白瓷杯壁漸漸凝出水珠。杜組長手指敲著桌麵，半晌後突然笑了：“好，安保的事，聽你們的。但矽料和設備審批，省裏隻能盡力，國外對我們搞技術封鎖，進口光刻設備怕是沒那麽容易。”
    “這個我有辦法。”我從包裏掏出一份文件，推到桌中央，
    “監獄裏的陳曦博士，以前研究過‘土法光刻’，用國產的光學鏡片和感光膠，能把精度提到1.5微米，雖然比進口設備慢，但不用依賴國外。我們隻需要省裏批一筆經費，建一個光學實驗室，就能自己造光刻台。”林靜的虛擬身影突然在我身邊閃了一下——我提前開啟了監獄投影權限，隻讓杜組長和李處長看見。
    她手裏拿著土法光刻的設計圖，投影在牆上：“這是我們做的樣機測試數據，用國產材料，光刻精度1.48微米，完全能滿足霜花丙的生產，成本還比進口設備低八成。”杜組長和李處長盯著牆上的數據，眼睛都亮了。
    李處長拿起文件，翻了兩頁，語氣緩和了不少：“要是真能搞出土法光刻，那可是大功一件！經費的事，我現在就給省裏打報告，盡快批下來。”談判進行到傍晚，終於敲定了所有細節：省裏批給分廠十畝地、兩百萬經費，負責矽料供應和設備審批協調；我們負責建爐、技術和安保，每月交付五千隻霜花丙，優先供應軍工。
    走出迎賓館時，天色已經暗了，省城的路燈亮起來，昏黃的光灑在柏油路上，像一條流動的金帶。
    顧驍並肩走在我身邊，手裏拎著剛簽好的協議，
    “沒想到這麽順利，我還以為要跟他們吵一架。”
    “吵解決不了問題，”我笑著晃了晃手裏的霜花丙，
    “用技術說話，比什麽都管用。他們要的是能用上的晶體管，我們要的是能自己燒的爐子，隻要目標一致，就能談攏。”剛走到路邊，聶小紅騎著自行車趕來了，車筐裏放著一個保溫桶，
    “典獄長！顧科長！我去黑市打聽了，省電子廠有人想搶我們的矽料，說要給我們‘斷供’，逼我們交出工藝！”我心裏一沉，果然沒那麽容易。
    顧驍臉色也冷了下來：“是省電子廠的張廠長吧？他一直想把霜花吞了，上次爆炸案，就有他的人參與。”
    “怕什麽？”我打開保溫桶，裏麵是剛買的肉包子，熱氣撲麵而來，
    “他斷我們的矽料，我們就用土法煉矽；他想搶工藝，我們就把核心步驟藏在監獄投影裏，除了我們，誰也學不會。明天我們去省電子廠一趟，給他提個醒，別自不量力。”第二天上午，省電子廠的大門緊閉，張廠長站在門內，穿著筆挺的中山裝，身後跟著十幾個工人，手裏拿著鐵棍，氣勢洶洶：“沈墨！你們搶了省裏的項目，還想上門撒野？趕緊滾，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聶小紅抄起自行車鎖，就要衝上去，被我攔住了。
    我走到門前，舉起手裏的霜花丙：“張廠長，你想要的是這個吧？但你知道怎麽造嗎？矽料要提純到99.999%，光刻要控製到1.5微米，這些工藝，你廠裏的人學十年也學不會。你斷我們的矽料，我們自己煉；你想搞破壞，顧科長手裏的槍，可不長眼。”顧驍掏出槍套裏的手槍，槍口朝下，卻帶著十足的威懾力：“張廠長，霜花是國家項目，你要是敢搞破壞，就是對抗國家，後果你承擔得起嗎？”張廠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身後的工人也不敢動了。
    他盯著我手裏的晶體管，半晌後咬牙：“行，算你們狠！但你們記住，省電子廠不會就這麽算了！”
    “我們等著。”我轉身，對聶小紅說，
    “走，去分廠的選址地看看，明天就開工建爐。”分廠的選址在省城郊區，一片空曠的荒地，遠處能看見鐵路線。
    我站在荒地上，風吹起我的衣角，心裏突然湧起一股熱流——從半山的石灰窯，到縣城的舊農機廠，再到省城的荒地，霜花的爐子，終於要燒到更大的地方了。
    林靜的虛擬身影飄在我身邊，手裏拿著分廠的設計圖：“這裏要建三座預燒爐，兩座光刻棚，還有一個光學實驗室，三個月就能投產。”聶小紅蹲在地上，用樹枝畫出爐子的形狀：“我已經聯係了半山的施工隊，他們明天就來，保證把爐子建得結結實實的！”顧驍走到我身邊，目光望著遠處的鐵路線：“我已經跟鐵路上的老王打好招呼，矽料會優先運到這裏，不會被人卡脖子。”我深吸一口氣，空氣裏帶著泥土的腥氣，卻讓我異常踏實。
    遠處的火車鳴笛而過，聲音悠長，像在為我們的新征程，吹響了號角。
    “開工。”我說，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讓霜花的火，在省城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