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獄中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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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監獄玻璃廠的車間裏,砂輪“滋啦滋啦”地轉著,火星濺在青磚地上,像撒了一把碎星。陳曦戴著厚厚的防護眼鏡,雙手握著石英玻璃,一點點往砂輪上靠,玻璃與砂輪摩擦的聲音尖銳刺耳,震得人耳膜發麻。他身後,五個死囚技工圍著一張木桌,桌上擺著磨鏡用的金剛砂、羊毛輪和量尺,每個人的臉上都沾著白色的玻璃粉,像蒙了一層霜。
“角度再偏一點,30度,不能多也不能少。”陳曦的聲音透過防護口罩傳出來,有些悶卻異常堅定。他手裏的石英玻璃已經磨了三個小時,邊緣漸漸變得光滑,卻還沒達到 1微米精度需要的曲率——99.98%的純度本就差了口氣,磨鏡的誤差若超過 0.01毫米,透光率就會再降 0.1%,到時候光刻精度根本達不到要求。
林靜的虛擬身影懸浮在砂輪旁,淡金色的投影在車間的蒸汽裏微微晃動,她手裏的數據流實時刷新著:“當前曲率半徑 5.23毫米,目標值 5.22毫米,還差 0.01毫米。金剛砂的粒度要換更細的,用 800目的,不然邊緣會有劃痕。”
一個叫老周的死囚技工立刻從工具箱裏翻出 800目的金剛砂,遞到陳曦麵前。老周以前是鍾表廠的師傅,最擅長精細打磨,這次被調來幫陳曦磨鏡,他攥著金剛砂的手微微發抖:“陳工,您放心,我這手穩,保證磨到絲毫不差。”
陳曦點點頭,接過金剛砂,均勻地撒在玻璃表麵,再用羊毛輪輕輕壓住,開始慢速打磨。砂輪的轉速降了下來,“滋啦”聲變成了“沙沙”聲,像細雨打在窗紙上。車間裏很靜,隻有砂輪的轉動聲和眾人的呼吸聲,每個人都盯著那塊石英玻璃,眼神裏滿是期待——這不僅是一塊玻璃,更是霜花軍工訂單的希望。
時間一點點過去,窗外的天漸漸暗了下來,車間裏的燈泡亮起,昏黃的光灑在玻璃上,映出陳曦專注的側臉。他已經連續打磨了七個小時,中途隻喝了兩口水,手指因為長時間用力而變得僵硬,卻始終沒有停下。老周看在眼裏,悄悄遞過去一塊窩頭:“陳工,先吃點東西吧,不然身體扛不住。”
陳曦擺了擺手,目光依舊盯著玻璃:“等磨完再說,現在停了,之前的功夫就白費了。”
就在這時,車間的燈突然“啪”地滅了,整個車間陷入一片漆黑。砂輪的轉動聲戛然而止,隻剩下眾人的驚呼聲。
“怎麽回事?停電了?”老周的聲音帶著慌亂。
林靜的虛擬身影瞬間變得紊亂,數據流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散落:“不是正常停電!是供電線路被破壞了,監獄的主變壓器跳閘了!”
陳曦心裏一沉,他摸黑找到放在桌上的量尺,用手摸索著玻璃的邊緣——還好,剛才的打磨已經接近目標,沒有因為突然停電而損壞。“大家別慌,”他的聲音在黑暗裏格外清晰,“先找手電筒,看看能不能手動發電,或者聯係監獄的電工,讓他們盡快修好線路。”
老周立刻從工具箱裏翻出備用的手電筒,按下開關,一道光柱劃破黑暗。眾人借著光四處查看,發現車間外的電線杆上,有一根電線被人用剪刀剪斷了,斷口處還留著新鮮的痕跡。
“是有人故意破壞!”一個年輕的技工氣憤地說,“肯定是趙曼的人,想阻止我們磨鏡!”
陳曦走到電線杆下,看著剪斷的電線,眉頭皺得緊緊的。趙曼之前斷供石英玻璃,誣陷他通敵,現在又派人破壞供電線路,明擺著是要趕盡殺絕,不讓霜花完成軍工訂單。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對眾人說:“破壞線路的人肯定跑不遠,但現在不是追人的時候,我們得先把線路修好,繼續磨鏡。老周,你以前修過電線嗎?”
老周點點頭:“我年輕時學過電工,簡單的接線沒問題,但得有工具和備用電線。”
“我去監獄後勤處借工具和電線。”一個叫小田的女技工主動站了出來,小田以前是電力廠的學徒,對電路維修有些了解。
陳曦叮囑道:“路上小心,要是遇到可疑的人,別硬碰硬,先回來報信。”
小田應了一聲,拿著手電筒匆匆離開。車間裏的人沒有閑著,老周開始整理打磨工具,其他人則借著手機的微光,清理玻璃表麵的金剛砂,生怕有雜質影響後續的打磨。
林靜的虛擬身影漸漸穩定下來,她通過監獄的備用通訊係統聯係上了沈墨:“沈廠長,監獄的供電線路被人破壞了,主變壓器跳閘,磨鏡工作被迫暫停。我懷疑是趙曼的人幹的,他們還可能對其他設備動手,得加強安保。”
沈墨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一絲焦急:“我知道了,我已經讓聶小紅帶人去監獄周邊巡邏,同時聯係了顧驍,讓他盡快查明是誰破壞了線路。你們那邊有沒有備用電源?先想辦法恢複局部供電,磨鏡不能停。”
“車間裏有一台柴油發電機,但是沒油了。”林靜回答,“小田已經去後勤處借工具和電線了,等她回來,老周就能修好線路,大概需要一個小時。”
“好,我讓聶小紅送些柴油過去,保證發電機能應急。”沈墨說完,就掛斷了通訊。
大概半小時後,小田帶著工具和電線回來了,聶小紅也開車送來了柴油。老周立刻開始維修線路,他爬上電線杆,借著手電筒的光,小心地將剪斷的電線接好,再用絕緣膠帶纏緊。聶小紅則在車間裏啟動柴油發電機,“突突”的轟鳴聲響起,車間的燈重新亮起,雖然光線不如之前亮,卻足夠繼續磨鏡。
陳曦拿起那塊石英玻璃,再次放到量尺下測量——曲率半徑 5.22毫米,剛好達到目標值!他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對著眾人笑了笑:“成了!現在開始拋光,用羊毛輪加拋光膏,一定要慢,保證表麵光滑。”
老周接過玻璃,開始仔細拋光。羊毛輪轉動起來,玻璃表麵漸漸變得像鏡子一樣光滑,能映出人的倒影。車間裏的氣氛重新變得熱烈起來,每個人都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晚上十點,第一塊石英玻璃鏡頭終於打磨完成。陳曦拿著鏡頭,走到窗邊,對著月光看——透光率完美,沒有一絲劃痕,完全能滿足 1微米光刻精度的要求。他激動地把鏡頭遞給林靜:“快,測試一下透光率,看看能不能達到 99.99%。”
林靜立刻用虛擬設備對鏡頭進行測試,數據流快速刷新著,最終停在了 99.985%。“雖然沒到 99.99%,但已經足夠了,配合增透膜,透光率能達到 99.99%以上。”林靜的聲音裏帶著興奮。
陳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靠在牆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但心裏卻異常踏實。他看著車間裏忙碌的眾人,看著那塊晶瑩剔透的鏡頭,突然想起了年輕時在蘇聯留學的日子——那時他也曾為了一塊精密鏡片,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如今,他又在監獄的車間裏,用同樣的執著,攻克了一個又一個難關。
“通知沈廠長,鏡頭磨好了,明天就能安裝到光刻台上,開始試生產。”陳曦對林靜說。
林靜點點頭,立刻聯係沈墨。車間裏的燈依舊亮著,砂輪的轉動聲再次響起——他們還要磨第二塊、第三塊鏡頭,為霜花的軍工訂單做好充足的準備。
與此同時,顧驍正在友誼賓館的停車場裏,盯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車裏坐著的正是蘇聯商人伊萬,他剛從賓館裏出來,準備上車離開。顧驍握緊了手裏的相機,悄悄按下快門,拍下了伊萬的照片。他還發現,伊萬的車裏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張廠長!
顧驍心裏一震,趙曼、張廠長、伊萬,這三個人果然有聯係!他立刻開車跟了上去,決定查清他們的陰謀,為霜花,也為陳曦,討回一個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