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口淤血後，胸口那股憋悶感確實減輕了些許，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虛弱。強行催動功法帶來的反噬，讓剛剛有起色的經脈又隱隱作痛。
    我蕭辰）心中凜然，徹底收起了因為一絲好轉而產生的急躁。恢複之路，果然如履薄冰，容不得半分差錯。
    再次沉下心神，以十二萬分的耐心，引導著那縷細若遊絲的混沌能量，如同繡花般，極其緩慢地穿梭在破損的經脈網絡之中。這一次，我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力求精準和平穩。
    吞天造化爐依舊不緊不慢地運轉著，抽取、轉化、反饋。它似乎擁有自己的一套節奏，完全不受我急切心情的影響。爐身上那道代表經脈循環的黯淡紋路，閃爍的頻率也恢複了之前的緩慢，仿佛剛才的加速隻是我的錯覺。
    這種緩慢，幾乎是一種折磨。尤其是在明知強敵環伺、時間緊迫的情況下。
    但我別無選擇，隻能適應它的節奏，配合它，引導它。
    木婉清小心翼翼地幫我擦去嘴角的血跡，又喂我服下了太醫留下的固本培元的藥湯。她的動作輕柔，眼神充滿了擔憂，卻不再多問，隻是默默支持。
    錢小多在殿內來回踱步，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時探頭看看窗外，嘀咕著：“怎麽還沒人來？那些裁判老爺們不會真的要把大哥抬上去吧？”
    白芷則繼續在一旁默默誦念安神咒，柔和的精神力量如同涓涓細流，安撫著我因疼痛和焦慮而緊繃的神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陽光逐漸升高，殿內的光線變得明亮起來。
    我的恢複也在這種極致的緩慢中，艱難地推進著。
    對左臂的掌控力又增強了一絲，已經可以勉強屈伸手指，雖然依舊無力。右肩的鈍痛和酸麻感範圍似乎在縮小，核心處的痛感更加集中，那是骨骼開始嚐試真正愈合的征兆。最讓我驚喜的是，丹田內靈力的運轉，終於不再是完全停滯，雖然依舊緩慢晦澀，但已經能夠自行吸收一絲絲外界靈氣，雖然相對於我的需求來說，依舊是杯水車薪。
    這意味著，我的身體機能正在一點點地回歸。
    但這一切，都發生在體內，極其微觀。從外表看，我依舊臉色蒼白，氣息微弱，像一個隨時可能斷氣的重傷員。
    臨近午時，殿外終於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
    來了！裁判組！
    木婉清和錢小多立刻緊張起來，白芷也停下了安神咒，擔憂地看向殿門。
    門被推開，三名身穿皇室裁判服飾、氣息淵深的老者走了進來，為首的正是昨日那位宣布我勝出的裁判。他們麵色嚴肅，公事公辦。
    “奉皇主命，特來查驗傷者蕭辰狀態，以裁定今日第五擂台對決事宜。”為首裁判沉聲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木婉清連忙上前，將太醫的診斷和我的情況詳細說明，懇求道：“三位長老明鑒，蕭兄傷勢極重，經脈多處斷裂，根本無力再戰，絕非偽裝，還望長老們……”
    為首裁判抬手打斷她，走到床前，目光如電，仔細打量我的氣色，然後伸出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
    一股精純柔和的靈力探入我的體內。
    我心中瞬間緊繃，全力收斂氣息，壓製體內那縷混沌能量和緩緩運轉的功法，將自己偽裝成經脈堵塞、靈力渙散、生機微弱的模樣。同時，靈覺提升到極致，感知著對方靈力的探查路線。
    那裁判的靈力在我體內遊走一圈，尤其是在幾處重傷和能量鬱結的地方停留了片刻，眉頭越皺越緊。
    顯然，我體內糟糕的情況遠超他的預料。
    另外兩名裁判也依次上前查探，得出的結論顯然一致。
    三人對視一眼，走到一旁低聲商議。
    “……情況比想象的更糟，經脈破損嚴重，能量鬱結，能活下來已是萬幸，根本不可能動用靈力。”
    “……但規則如此，除非他親口認輸，否則……”
    “……可他此刻意識是否清醒？能否表達意願？”
    “……試試看吧。”
    商議完畢，為首裁判再次走到床前，沉聲問道：“蕭辰，我乃大典裁判長老。你與三皇子木辰隆之戰即將開始，你若無法出戰，需親口認輸。你可能說話？是否認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木婉清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我心中念頭急轉。親口認輸？絕無可能！但若死不開口，他們或許會以“無法表達意願”為由，判定我棄權，結果同樣是三皇子不戰而勝，甚至可能留下話柄。
    必須開口！但絕不能認輸！
    我積蓄起剛剛恢複的一絲力氣，極其艱難地張開嘴，聲音嘶啞微弱，卻清晰地吐出幾個字：
    “我……要……戰……”
    短短三個字，仿佛用盡了我全身力氣，說完之後便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潮紅，氣息更加萎靡。
    但這三個字，卻讓殿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都要這副樣子了，還要戰？！
    “大哥！你瘋了！”錢小多急得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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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婉清也又急又氣：“蕭兄！不可逞強！”
    那三位裁判長老也麵露訝異和不解。為首老者皺眉道：“蕭辰，你可想清楚了？以你現在的狀態，上台無異於送死！三皇子殿下修為高深，拳腳無眼，若是……”
    “戰……”我再次艱難地重複了一遍，眼神中卻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固執和……決然！
    我不是要送死。我是在賭！賭他們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真的讓一個重傷垂死的人上台送死！賭這皇朝大典，還要臉麵！賭太子那邊，或許會有所幹預！
    更重要的是，我在為自己爭取時間！隻要不認輸，不棄權，就還有轉機！
    裁判長老們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們顯然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既然他堅持……”一位裁判低聲道。
    “但這狀態上台，萬一出事……”另一人顧慮。
    為首裁判沉吟片刻，最終道：“蕭辰堅持出戰，按規則，我等無權阻止。但鑒於其傷勢過重，比試時間推遲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若他依舊無法自行登上擂台，便視作棄權！”
    推遲兩個時辰！
    我心弦一鬆！賭對了！他們果然不敢擔這個責任！
    兩個時辰！這是我拚命爭來的時間！
    “多謝……長老……”我擠出幾個字。
    裁判們搖搖頭，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殿內，錢小多和木婉清都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又為兩個時辰後擔憂起來。
    “兩個時辰……大哥，你這……”錢小多看著我，一臉愁容。
    兩個時辰，對於如此沉重的傷勢來說，簡直是彈指一揮間。
    但我卻不這麽想。有兩個時辰，總比立刻被拖上去強！
    ……我不再浪費任何時間，也顧不上解釋，立刻重新閉上眼睛，全力沉入修煉！吞天造化功再次運轉，引導著那縷混沌能量，衝向那些最關鍵、最能影響肢體活動的經脈節點！
    兩個時辰！這是我用近乎無賴的固執和重傷之軀賭來的寶貴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絕不能浪費！
    “大哥！”錢小多還想說什麽，被木婉清一把拉住。
    “別打擾蕭兄！他既然選擇戰，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們為他護法！”木婉清眼神堅定，雖然擔憂，卻選擇了毫無保留的信任。她示意錢小多和白芷退到殿角，自己則守在離床榻不遠的地方，警惕地注意著四周任何風吹草動。
    殿內再次陷入寂靜，隻有我粗重壓抑的呼吸聲和體內功法運轉時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息都過得無比緩慢。
    我摒棄所有雜念，心神高度集中，甚至暫時屏蔽了身體的劇痛，全部投入對那縷混沌能量的引導中。目標明確——優先打通連接右肩和左臂的主要經脈通道，哪怕隻能恢複一絲行動力！
    吞天造化爐似乎也感知到了我的決絕，爐身那黯淡的經脈紋路閃爍的頻率似乎加快了一絲絲，抽取鬱結能量和反饋混沌氣流的過程，也比之前順暢了微不足道的一絲。
    進展依舊緩慢得令人發指。那縷混沌能量如同最笨拙的工蟻，一點一點地啃噬著堵塞在經脈中的淤血、破碎的組織碎片以及那些頑固的異種能量殘渣。每前進一分，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心神。
    汗水再次浸濕了我的衣衫，不是因為熱，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和承受持續痛苦導致的虛汗。
    一個時辰在煎熬中緩緩流逝。
    我能感覺到，右肩處那原本死寂一片、隻有鈍痛的區域，開始出現一絲絲極其微弱的、電流般的酥麻感，這意味著神經和經絡正在重新連接。左臂手指的掌控力也進一步增強，已經可以勉強做出握拳的動作，雖然軟綿無力。
    但這還遠遠不夠！僅僅能動手指，根本無法登上擂台，更別說戰鬥！
    必須更快！
    我心中發狠，嚐試著同時引導那縷混沌能量分向兩處衝擊！這一分心，控製力立刻下降，能量流變得不穩定起來，再次衝擊到脆弱的經脈壁，帶來新的刺痛！
    “呃！”我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嘴角又溢出一絲鮮血。
    “蕭兄！”木婉清驚呼，就要上前。
    “別過來！”我嘶啞地低吼，強行穩住那兩股即將失控的能量流，繼續咬牙推進！風險更大，痛苦更強，但若成功，效率也能提升！
    這是一場意誌力的較量！與傷勢鬥，與時間鬥，更與自己急於求成的心魔鬥！
    又一個時辰，在過去了一半的時候。
    殿外傳來了嘈雜聲，似乎有大量人群在向演武場聚集。午時已過，推遲的兩個時辰即將屆滿。
    壓力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
    就在這最後關頭，我猛地一鼓作氣！將剛剛恢複的、極其微弱的一絲自身靈力，也注入到那縷混沌能量之中！
    轟！
    仿佛堤壩開了一個小口子！融合了自身靈力的混沌能量，速度陡然加快了一線，猛地衝開了右肩處一段堵塞最嚴重的經脈！
    刹那間，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力量感，從右肩傳來！雖然依舊劇痛，但我感覺，這條手臂，似乎不再是完全報廢的狀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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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在同一時間，左臂的主要經脈也被艱難地疏通了一小段！
    我猛地睜開眼睛，低喝一聲：“扶我起來！”
    木婉清和錢小多立刻衝上前，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我的雙臂，將我緩緩從床榻上扶起。
    雙腳落地瞬間，一陣劇烈的眩暈和虛弱感襲來，我身體晃了幾晃，幾乎栽倒，全靠兩人死死架住。
    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尤其是右肩和左臂，仿佛有無數鋼針在刺。但我強行站穩了！雖然搖搖欲墜，但我確實站起來了！
    “大哥！你能站起來了！”錢小多又驚又喜。
    木婉清也是美眸放光，但更多的是擔憂：“蕭兄，你的身體……”
    “無妨……去擂台……”我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我知道，這隻是打通了最表麵的通道，勉強恢複了最基本的站立和輕微活動能力。體內依舊是千瘡百孔，靈力近乎枯竭，戰鬥力可能還不如一個煉體境的武者。
    但，夠了！隻要能走上擂台，就夠了！
    至少，我沒有不戰而敗！
    至少，我為自己爭取到了站在那裏的資格！
    剩下的，就交給命運，或者說，交給那尊至今仍看不透的……吞天造化爐！
    在木婉清和錢小多的攙扶下，我一步一挪，如同蹣跚學步的嬰兒，極其緩慢卻又無比堅定地，向殿外走去。
    白芷跟在後麵，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陽光有些刺眼。殿外的侍衛看到我竟然走出來，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遠處的演武場，人聲鼎沸，巨大的聲浪如同海嘯般傳來。
    決戰的時刻，終於要到了。
    而我，將以這具破爛不堪的身軀，去麵對狀態完好、深不可測、且明顯不懷好意的三皇子木辰隆。
    前路，仿佛一片黑暗。
    但我的眼中，卻燃著不肯熄滅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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