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在爭分奪秒的恢複和緊張籌備中飛速流逝。
    我蕭辰）的傷勢在禦醫藥力和自身頑強意誌下，有了些許起色。已經能夠在不借助攙扶的情況下，勉強下地行走十幾步，雖然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右肩和左臂依舊使不上大力，體內靈力也僅能調動微薄的一絲，約莫相當於煉體境七八重的水平。但對於一個幾天前還瀕死的人來說，已是驚人的進步。
    吞天造化爐依舊沉寂，對我嚐試“喂養”的幾絲精純藥力愛答不理，爐身紋路毫無變化。我也不再浪費寶貴的療傷資源，將全部精力放在熟悉這具重傷初愈的身體上，並暗中準備一些保命的小玩意兒。
    錢小多那邊打探來了消息。黑曜拍賣行是皇都一個半公開的地下勢力，背景複雜，專門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贓物、禁忌物品或者進行一些灰色交易。其背後的靠山傳聞與某個實權親王有關，連皇室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三天後的地下交易會確實存在，級別不低，需要特殊的引薦信物才能進入，而那胡萬，確實與拍賣行某個管事有些牽扯。
    “大哥，打聽清楚了，那地方龍蛇混雜，而且規矩森嚴，進去不準動武，但出來後就各安天命了……擺明了就是個黑吃黑的地方！咱們真要去啊？”錢小多憂心忡忡，胖臉上寫滿了擔心。
    “去，為什麽不去？”我擦拭著一柄得自木家、看起來樸實無華、卻異常鋒利的短匕，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勉強能用的武器，“人家都把戲台搭好了，我們不登台，豈不是辜負了幕後導演的一番美意？”
    木婉清站在一旁，眉宇間憂色更濃：“蕭兄，此事太過凶險。不如我將此事稟明太子殿下，由皇室出麵……”
    “無憑無據，僅憑猜測，動不了黑曜拍賣行，反而會打草驚蛇。”我打斷她，“而且，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總倚仗他人。”
    我看向她，語氣緩和了些：“放心，我不會硬來。隻是去看看，若有機會，便撈點好處，若事不可為，我自會脫身。”
    話雖如此，但我們都知道，一旦踏入那個地方，很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
    木婉清沉默片刻，從儲物鐲中取出一枚疊成三角狀的紫色符籙，塞到我手裏：“這是父親托人送來的‘小挪移符’，能隨機傳送至方圓十裏外，但隻能使用一次，且波動劇烈，極易被幹擾，非萬不得已，不要動用。”她又取出幾瓶丹藥，“這是‘斂息丹’和‘爆氣丹’，前者能短暫隱藏氣息，後者能瞬間爆發部分潛力，但副作用極大……”
    我沒有推辭，接過這些珍貴的保命之物，鄭重道：“多謝。此情，蕭辰銘記。”
    出發前夜，我將狀態調整到最佳——雖然這“最佳”依舊慘不忍睹。又將那胡萬送的毒丹方仔細研究了幾遍，將其中的陰毒陷阱和幾種主藥的氣味特性牢記於心。
    第二天黃昏，我換上一身錢小多不知從哪弄來的寬大黑色鬥篷，戴上兜帽，將麵容和身形徹底遮掩，又服下斂息丹，周身氣息變得晦澀模糊，如同一個普通的、不願露麵的地下交易者。
    在木婉清和錢小多擔憂的目光中，我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挪，如同真正的重傷未愈之人，緩慢而堅定地融入了皇都繁華夜景下的陰影之中。
    根據錢小多提供的地址，我穿過幾條越來越偏僻陰暗的巷道，最終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鏽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下。門前倚著一個氣息陰冷、臉上帶疤的漢子，正無聊地剔著牙。
    我拿出胡萬之前留下的、一枚刻著詭異烏鴉圖案的鐵牌信物。
    那漢子瞥了一眼信物，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在我虛浮的腳步和寬大鬥篷上停留了片刻，才懶洋洋地讓開身子，扭動了門旁一個隱蔽的機關。
    鐵門無聲地滑開，露出一條向下的、昏暗潮濕的石階，一股混合著黴味、血腥味和淡淡藥味的古怪氣息撲麵而來。
    我定了定神，一步步向下走去。石階很長，越往下，光線越暗，空氣越陰冷，隻有牆壁上零星鑲嵌著的、散發著幽綠光芒的苔蘚提供著微弱照明。
    靈覺提升到極致，仔細感知著周圍的動靜。通道內並非空無一人，隱約能感知到幾道同樣遮掩了身形、氣息強弱不一的身影，也在向下行走，彼此保持著警惕的距離，互不幹擾。
    終於，石階盡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如同地下溶洞般的空間。空間被粗糙地開鑿過，四周牆壁上掛著幾盞散發著昏黃光芒的獸骨燈，光線搖曳，將人影拉得扭曲怪異。
    空氣中彌漫著更濃的怪味和一種無形的壓抑感。 已經有數十人分散在場中，大多如同我一樣遮掩著身形，低聲交談著，或者冷漠地打量著中央一個簡陋的石台——那裏將是展示拍賣品的地方。
    我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陰影裏站定，背靠著冰冷的石壁，盡量節省體力，目光如同潛伏的獵豹，緩緩掃視全場。
    很快，我就在人群中發現了幾個可疑的目標。一個靠在對麵石壁下的瘦高男子，雖然也穿著鬥篷，但其腰間懸掛的一個不起眼的香囊，散發出與那毒丹方中一味輔藥極其相似的氣味。另一個不斷在場中踱步的矮胖身影，其步伐節奏和呼吸方式，與百草門弟子頗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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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那個引我來的胡萬！他正點頭哈腰地跟在一個身穿錦袍、麵色倨傲的年輕人身邊，那年輕人……雖然做了些掩飾，但其眉眼間的陰鷙和那股令人不舒服的皇室氣息，赫然正是三皇子木辰隆麾下的一個貼身狗腿子！
    果然是個局！而且，三皇子的人竟然親自來了？看來他們對我真是“重視”得很啊！
    我心往下沉，但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隻是將身體更深地藏入陰影，呼吸放得更加綿長微弱。
    又等了一炷香時間，陸陸續續又來了十幾人。當一聲沉悶的鑼響過後，一個身材幹瘦、眼神如同毒蛇般的老者走上中央石台。
    “各位，規矩照舊，價高者得，錢貨兩清，出門無悔。”老者聲音沙啞，言簡意賅，“第一件，三百年份‘血精妖果’，底價一千中品靈石，或等值物品。”
    他打開一個玉盒，一枚拳頭大小、通體血紅、表麵布滿詭異紋路、散發著濃鬱氣血之力和淡淡妖氣的果實呈現在眾人麵前。
    正是胡萬口中那味主藥！
    場中響起幾聲細微的吸氣聲，顯然識貨之人不少。
    “一千一！” “一千三！” “一千五！加一瓶凝脈丹！”
    競價聲此起彼伏，很快價格就攀升到了兩千中品靈石以上。
    我冷眼旁觀，沒有出聲。這血精妖果確實對我傷勢有益，但此刻誰拍下它，誰就會立刻成為眾矢之的，更何況這本身可能就是誘餌。
    最終，血精妖果被一個聲音嘶啞的老嫗以兩千八百靈石的價格拍走。交易迅速完成，老嫗將玉盒收起，警惕地退入陰影中，我能感覺到至少有三四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鎖定了她。
    拍賣繼續。接下來又出現了幾件不錯的物品，有殘缺的古兵器，有不知名的獸卵，還有幾瓶藥性猛烈的禁忌丹藥，引得眾人紛紛競價，場中氣氛漸漸熱烈起來。
    我一直沉默著，如同磐石。我在等，等那個可能針對我的、真正的殺招。
    果然，當一件件拍品順利成交後，那幹瘦老者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下一件，有些特殊。並非實物，而是一個消息。關於一處……疑似上古‘毒煞尊者’坐化之地的線索。”
    毒煞尊者？場中頓時一靜！不少人呼吸都粗重起來！那可是一位以用毒和煉煞聞名上古的凶人，其坐化之地，意味著可能存在的恐怖毒功傳承和驚人財富！
    老者似乎很滿意造成的效果，繼續道：“線索並非完整，但指向明確，經我黑曜拍賣行鑒定，確有六七分可信。底價……五千中品靈石，或者……等價的上古丹方、毒經亦可。”
    這個底價一出，場中大部分人頓時偃旗息鼓。五千靈石，絕非小數目。
    我心中冷笑，來了。毒煞尊者？倒是和百草門的路子很配。這是逼我拿出那張“古丹方”啊。
    場中沉默了片刻。忽然，那個三皇子的狗腿子開口了：“五千靈石！我家主人對此消息很有興趣。”
    另一個方向，一個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也沙啞道：“五千五百靈石。”
    價格慢慢攀升，但幅度不大，顯然大家都很謹慎。
    就在價格叫到六千靈石時，所有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我這個角落。胡萬更是急得直給那狗腿子使眼色。
    我依舊沉默。
    那狗腿子似乎有些沉不住氣，故意高聲笑道：“怎麽？之前不是有人對古丹方很感興趣嗎？說不定拿出丹方，就能換到這驚天線索呢？莫非是……丹方見不得光，或者說……根本就是假的？”話語中的挑釁和試探意味十足。
    場中目光再次聚焦於我。
    我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我緩緩抬起頭，兜帽下的陰影遮住了我的麵容，隻發出一個沙啞低沉、經過偽裝的的聲音：
    “丹方……自然是有的。不過，我對此消息沒興趣。”
    我話鋒一轉，目光似乎掃過全場：“我倒是想知道，是誰……派了幾條瘋狗，一路從碧木城嗅到皇都，還設下這麽個拙劣的局，想咬死我？”
    話音落下，滿場皆靜！
    所有人都沒料到，我會如此直接、如此赤裸裸地撕破臉！
    那狗腿子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胡萬更是嚇得渾身一抖！
    “你胡說八道什麽！”狗腿子厲聲喝道，“這裏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我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冰冷的嘲諷，“回去告訴你主子，想殺我，就親自來。派些阿貓阿狗布下這種漏洞百出的局，徒惹人笑。”
    說完，我不再理會他們，轉而看向那台上的幹瘦老者，拋出了一個小小的玉瓶：“此乃‘極品凝脈丹’三枚，換你手中那株‘暗影草’，如何？”我指向台上另一件一直無人問津的、看起來蔫巴巴的黑色小草。
    那老者一愣，接過玉瓶打開一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三枚圓潤無瑕、丹暈濃鬱的極品凝脈丹，價值確實遠超那株用途不明、幾乎流拍的暗影草。
    “成交。”老者很幹脆，將暗影草裝好，扔給了我。
    我接過暗影草，看也不看那臉色鐵青的狗腿子和麵如死灰的胡萬，轉身便向著出口通道走去。
    每一步，都牽動著傷勢，帶來劇痛。
    每一步，都感覺背後有無數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毒針般刺來。
    我知道，真正的危險，現在才剛剛開始。
    當我踏上通往地麵的石階時，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至少有四五道氣息陰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
    獵殺，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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