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戰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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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門在連續不斷的撞擊下發出沉悶的巨響,每一次撞擊都讓牆壁微微震顫,灰塵從天花板簌簌落下。刺耳的警報聲與密集的槍聲尖銳地交織在一起,幾乎要撕裂人的耳膜。應急紅燈旋轉著,將室內染上一片片不祥的血色。
    鄭銳背靠著冰冷的金屬控製台,呼吸沉穩,盡管他的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他將林晞死死護在身後,寬闊的後背像一麵無法撼動的盾牌。他手中的槍穩定得如同磐石,每一次點射都精準無比,子彈呼嘯著穿過水汽彌漫的空氣,擊中目標時發出沉悶的聲響。
    又一個穿著熟悉製服的同事應聲倒下,眼神空洞,動作僵硬,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鄭銳的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眼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就在幾小時前,他們還在一起開會,討論著普通的治安案件。
    “他們被控製了!全是納米機器人!”鄭銳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聲音因壓抑著巨大的憤怒和痛苦而沙啞。他猛地抬槍,瞄準天花板上一個閃爍的紅色感應器旁,“砰”的一聲,消防噴頭應聲碎裂。冰冷的水流瞬間傾瀉而下,如同突如其來的暴雨,澆灌在安全屋的每一個角落,也暫時幹擾了空氣中那無形無質、卻致命無比的納米機器人信號傳輸。那些原本動**調一致的被控警察,動作明顯出現了一瞬間的遲滯和混亂。
    “有用!”阿哲蜷縮在房間角落的控製台前,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瘋狂舞動,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水滴順著他額前的發梢不斷滴落,模糊了他厚重的眼鏡片。“我在嚐試反向追蹤和幹擾控製信號,但這玩意兒……媽的,複雜度超乎想象!至少需要十分鍾才能找到主頻段!”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林晞,眼神裏充滿了急切和希冀,“林晞姐!你從那個迷宮帶回來的東西呢?代理人說了什麽?那可能是關鍵!”
    林晞全身濕透,單薄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冷得微微發抖。她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仿佛有火焰在眼底燃燒。聽到阿哲的呼喊,她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從貼身的口袋裏取出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散發著微弱藍光的芯片。水流濺在上麵,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這……這是記憶密鑰。”她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卻努力讓自己清晰表達,“代理人說,它不能徹底清除控製,但能短時間內製造一個強效幹擾場,就像……就像在洪流中投下一塊巨石,暫時阻斷控製信號!”
    就在這時,安全屋內遍布的擴音器裏,傳來了一個他們無比熟悉,此刻卻冰冷得如同機械合成的聲音。
    “零號實驗體林晞,放下你手中的密鑰。抵抗是徒勞的,回歸‘涅磐’的懷抱,是你……也是所有迷失者唯一的歸宿與救贖。”
    是局長的聲音!
    林晞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透過朦朧的水霧和閃爍的紅光,她看到了主顯示屏上被分割出的監控畫麵——局長站在安全屋外臨時搭建的指揮中心裏,身影挺拔,但臉色是一種極不自然的青灰色。最讓林晞心頭發寒的是,局長的眼神時而空洞麻木,時而又閃過一絲極其痛苦的掙紮,仿佛有兩個靈魂在他的軀殼內激烈搏鬥。
    “局長……”林晞喃喃道。
    畫麵裏,局長突然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發出了一聲壓抑不住的、野獸般的慘嚎,五官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變形,鮮紅的血液從他鼻孔和耳孔中汩汩湧出,觸目驚心。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被淹沒的最後一刻,他用盡全身力氣,對著攝像頭,嘴唇翕動,發出了幾乎微不可聞的氣音:
    “快走……他們……要用你們……完成……最終控製協議……逃……”
    話音未落,他的眼神再次被冰冷的空洞所取代,恢複了那副毫無感情的傀儡模樣。
    這短暫而慘烈的清醒,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照亮了絕望的深淵,也帶來了轉瞬即逝的機會!
    鄭銳的瞳孔驟然收縮,沒有任何猶豫,他幾乎是憑著本能抬槍、瞄準、扣動扳機!動作一氣嗬成,快如閃電!
    “砰!”
    擴音器應聲爆裂,刺耳的噪音戛然而止。
    “阿哲!就是現在!引爆我們之前埋設的電磁脈衝裝置!”鄭銳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阿哲臉上閃過一絲狠色,用力敲下最後一個按鍵:“媽的,跟這幫混蛋拚了!‘驚雷’,啟動!”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但一股無形的、巨大的電磁衝擊波以安全屋為中心,如同水麵漣漪般猛地向四周擴散開來!刹那間,所有的燈光徹底熄滅,屏幕黑屏,連旋轉的警報燈也停滯不前,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絕對的黑暗和死寂。隻有應急電源提供的微弱綠光,勉強勾勒出物體的輪廓。
    透過監控殘存的最後畫麵,他們看到安全屋外,那些原本如潮水般湧來、瘋狂攻擊的警察們,如同被同時切斷了提線的木偶,成片成片地癱軟倒地,失去了所有意識。
    成功了!
    然而,勝利的喜悅還沒來得及浮現,新的危機接踵而至。
    “糟了!”阿哲看著控製台上瘋狂閃爍的紅色警告代碼,聲音發緊,“安全屋的主係統被脈衝波及,徹底崩潰了!生命維持係統失效,氧氣含量正在急劇下降!按照這個速度……我們最多隻有三分鍾時間,三分鍾後,這裏就會變成真空棺材!”
    他拖著之前在混亂中被流彈擊傷、此刻正在不斷滲血的腿,艱難地移動到一台尚存一絲反應的備用服務器前,試圖搶救數據。“等等……我……我好像截獲了一段在脈衝爆發前瞬間傳輸進來的加密信息……解碼完成了部分……”
    阿哲的臉色變得比剛才更加難看,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涅磐’……他們要在今晚……午夜時分,啟動‘全球記憶同步’協議!覆蓋範圍……是全部聯網節點!他們要把所有人都變成傀儡!”
    全球記憶同步!這個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這意味著,屆時將不再有安全區,不再有僥幸,整個世界都將陷入“涅磐”的控製之下。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方小小的黑暗空間。氧氣越來越少,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胸口發悶。
    就在這時,林晞卻突然抓住了鄭韋的手。她的手冰冷,但異常用力,指尖甚至因為用力而泛白。在微弱的綠光下,她的眼睛亮得驚人,仿佛燃燒著最後的生命之火。
    “鄭銳,”她的聲音很低,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豁然開朗的堅定,“我想起來了!楊峰……我父親,他最後留給我的東西,不是別的,就是那個芯片!他把它藏在了最不起眼、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鄭銳猛地看向她:“在哪裏?”
    “在我的舊警徽裏!”林晞語速加快,“那次任務後,我把它封存了起來,一直……一直掛在我家臥室的床頭後麵!他說過,那是我作為警察的榮耀,也是他留給我的護身符!真正的密鑰,能對抗‘涅磐’的核心數據,一定就在那裏麵!”
    這個信息如同在無盡的黑暗中點燃了一盞微弱的燈,雖然光芒渺茫,卻指明了方向。
    然而,命運似乎總是在給予一絲希望的同時,又毫不留情地將其碾碎。
    “轟——!!!”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十倍的巨響傳來,安全屋那扇號稱能抵禦小型導彈襲擊的合金大門,連同周圍的牆體,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從外部整個炸開、撕裂!灼熱的氣浪裹挾著金屬碎片和煙塵倒灌進來,將三人猛地掀飛出去!
    鄭銳在最後一刻死死抱住林晞,用自己的後背承受了大部分衝擊力,重重撞在遠處的牆壁上,喉頭一甜,一股腥鹹湧上口腔。阿哲則慘叫著被甩到控製台邊緣,傷腿撞在金屬角上,頓時血流如注。
    煙塵緩緩散去。
    強烈的探照燈光柱從破口處射入,刺得人睜不開眼。
    光影交錯中,一群穿著黑色重型作戰服、裝備精良的特種部隊士兵魚貫而入,動作整齊劃一,無聲地迅速散開,占據了安全屋內的各個戰術要點。他們手中的槍械散發著冰冷的死亡氣息,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倒在地上的鄭銳、林晞和阿哲。
    最後,一個身影不疾不徐地踱步而入。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銀色西裝,臉上覆蓋著一張打磨得光滑如鏡、沒有任何花紋的銀白色麵具,隻露出一雙深邃得如同古井、帶著一絲玩味和殘酷笑意的眼睛。他與周圍殺氣騰騰的環境格格不入,仿佛是來參加一場優雅的晚宴。
    銀麵具人環視了一圈狼藉不堪的安全屋,目光最終落在了被鄭銳護在懷裏、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的林晞身上。他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輕飄飄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輕笑,在這死寂的環境裏顯得格外瘮人。
    “真是……一場精彩的煙火表演。”他緩緩開口,聲音經過處理,聽不出年齡和原本的音色,隻有一種冰冷的平滑感,“可惜,遊戲到此結束了,孩子們。”
    他微微歪了歪頭,麵具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林晞,看到了她靈魂深處某種他極為熟悉的東西。
    然後,他用一種近乎溫柔,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語調,輕輕補上了一句:
    “或者,我是不是應該更親切一點……畢竟,哥哥來接你們回家了。”
    “家”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詭異和扭曲。
    鄭銳掙紮著抬起頭,嘴角還掛著血絲,眼神如同瀕死的野獸,充滿了不屈和憤怒,將林晞更緊地護在身後。阿哲試圖去摸掉落在不遠處的數據終端,卻被一名士兵用槍口狠狠頂住了額頭,不敢再動。
    林晞則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直視著那張冰冷的銀麵具。“哥哥”這個詞,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插進了她記憶深處那把塵封的鎖裏,試圖撬開一段被嚴密封鎖的、她從未知曉的過去。
    安全屋內的氧氣已經稀薄到讓人頭暈目眩,殘存的燈光忽明忽滅,映照著破碎的設施、倒地的身影、對準的槍口,以及那個如同噩夢化身的銀麵具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絕望、謎團、僅存的希望和突如其來的“親情”,所有的一切都交織在這片瀕臨毀滅的狹小空間裏,等待著最終審判的降臨。而安全屋外,被電磁脈衝放倒的“同事們”或許很快就會再次被激活,全球記憶同步的倒計時,正在一分一秒地無情流逝。他們的生路,似乎隻剩下眼前這個自稱“哥哥”的詭異男人所掌控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