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嗓子出來，場麵頓時有點冷。
    玉小剛那張僵硬的臉皮抽動了兩下，想伸手去攔，不過坐在桌子後麵的李鬱鬆先樂了。
    他把手裏的茶杯往桌上一磕，發出“咄”的一聲脆響，上下打量著江林。
    “老頭，你這歲數看著是不小，怎麽說話比這日頭還衝？”
    李鬱鬆搖著蒲扇，一臉好笑，
    “換個學院？你當這是菜市場買白菜呢，這家不賣去那家？”
    “再說了，就您這把身子骨，別說我不收，這鬥羅大陸上哪家學院敢收？”
    “怕不是剛進校門，我們就得準備棺材鋪的生意。”
    這話難聽，但也是實話。
    哪有學院收一百多歲新生的？
    這不是教學，這是養老送終。
    江林也不惱，隻是顫顫巍巍地把王聖往前一推，自己躲在後麵咳嗽：
    “咳咳……這位老師說話太直，不過理是這個理。”
    “既然此處不留爺，那我們就去別處。王聖，咱們走，別在這礙眼。”
    王聖一聽，把包袱往肩上一扛，轉身就要走。
    這下玉小剛徹底急了。
    這老頭要是走了，他那剛起草的《關於超高齡魂師武魂覺醒變異與修煉速度的研究報告》還怎麽寫？
    這可是能震動魂師界的頭條素材！
    “且慢！”
    玉小剛幾步跨到桌前，雙手撐著桌麵，身子前傾，死死盯著李鬱鬆。
    “這位老師，你若是隻看表象，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玉小剛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急促而嚴肅：
    “你可知這位老先生是何情況？一百四十八歲，就在兩日前，才覺醒武魂！”
    李鬱鬆搖扇子的手一頓，眼皮都沒抬：
    “哦？老來俏？”
    “不是老來俏，是奇跡！”
    玉小剛聲音拔高了幾分，唾沫星子差點噴到李鬱鬆臉上，
    “先天魂力二十級！武魂白虎！而且老先生已經獲取了兩個百年魂環，正式晉升大魂師！”
    “什麽玩意兒？”
    李鬱鬆手裏的蒲扇徹底停了。
    他挖了挖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是這大熱天曬得腦子有點糊塗。
    一百四十八歲覺醒？
    先天二十級？
    兩天大魂師？
    這幾個詞單拿出來都認識，湊在一塊怎麽就這麽像天橋底下說書的段子呢？
    “你拿我尋開心呢？”
    李鬱鬆臉色沉了下來，身上那股子懶散勁兒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若有若無的壓迫感，
    “我在史萊克守門這麽多年，什麽怪物沒見過？但你編瞎話也得編個像樣的。”
    “一百多歲覺醒武魂？”
    “你怎麽不說他其實是個封號鬥羅，那是返老還童呢？”
    江林在後麵聽得眼皮一跳。
    這老小子，直覺還挺準？
    玉小剛見他不信，急得脖子上青筋都冒出來了：
    “我玉小剛以大師的名義擔保，句句屬實！那兩個魂環是我親眼看著他吸收的！就在獵魂森林！”
    “大師？”
    李鬱鬆嗤笑一聲，重新癱回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裏滿是不屑：
    “這年頭，招搖撞騙的都叫大師。”
    “行了，帶著你的老頭和傻大個兒趕緊走，別耽誤我曬太陽。”
    這就是赤裸裸的打臉了。
    玉小剛這輩子最恨別人質疑他的理論，更恨別人看不起他的身份。
    此時被一個守門的如此輕視，那張萬年不變的僵屍臉瞬間漲成了醬紫色。
    還沒等玉小剛發作，江林倒是先開了口。
    “大師啊，看來您這麵子，在這兒也不好使啊。”
    江林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走上前，用那根枯樹枝敲了敲桌腿，“咚咚”作響。
    “這位老師不信也是正常。畢竟老頭子我這情況，確實有點駭人聽聞。”
    江林笑眯眯地說道，“不過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您這學院號稱隻收怪物，那老頭子我算不算怪物？”
    李鬱鬆瞥了他一眼：“算。要是真的，那你就是老怪物。”
    “那既然我是老怪物，符合入學標準，那我能不能提個條件？”
    江林指了指旁邊一臉憤憤不平的王聖，
    “我要入學，這小子就得跟著。他是我的腿，我的拐，沒了他，我這生活不能自理，還修什麽煉？”
    “買一送一？”
    李鬱鬆樂了，
    “老頭，你想得挺美。史萊克的規矩，天王老子來了也改不了。隻要不達標，就是不收。”
    “那就是沒得談咯？”
    江林攤了攤手，一臉無奈地看向玉小剛：
    “大師，您看，不是我不給麵子。”
    “是人家這門檻太高，連個通融的餘地都沒有。咱們還是走吧，省得在這討人嫌。”
    說完，江林拽著玉小剛的袖子就要往回拉，嘴裏還大聲嚷嚷著：
    “王聖，把錢拿回來！一百金魂幣呢，夠咱們爺倆吃多少頓好的！去索托城最好的酒樓，我請你吃肘子！”
    王聖一聽肘子，口水都要下來了，伸手就要去抓桌上的錢袋。
    “啪！”
    李鬱鬆一巴掌按在錢袋上，眼珠子一瞪：“那是報名費！概不退還！”
    “嘿！你這老頭怎麽不講理！”
    王聖急了，擼起袖子就要理論。
    場麵一度十分混亂。
    玉小剛夾在中間，隻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他是來敘舊的，是來展示人脈的，是來搞學術研究的。
    怎麽現在搞得像是在菜市場為了幾斤豬肉討價還價？
    尤其是李鬱鬆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徹底激怒了他。
    “夠了！”
    玉小剛猛地甩開江林的手，上前一步，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
    那令牌非金非玉，上麵刻著幾個複雜的圖案。
    “李鬱鬆！”
    玉小剛直呼其名，聲音冷冽，
    “我和弗蘭德闖蕩魂師界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混呢！就算你是六十三級魂帝，在這史萊克學院，也輪不到你來駁我的麵子！”
    “這人，我今天保定了！你要是不服，就把弗蘭德叫出來，讓他當麵跟我說！”
    玉小剛也是氣昏了頭。
    平日裏他自詡清高，不屑於仗勢壓人，但今天這事兒辦得太憋屈。
    先是被王聖這個事架在火上烤，又被李鬱鬆這個守門的看不起，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李鬱鬆看著桌上的令牌，又看了看氣急敗壞的玉小剛，臉上的表情終於變了變。
    倒不是怕了這塊令牌。
    畢竟，當年大師的緋聞，知道的人也不少，權當這塊令牌是吃軟飯得來的。
    不過，他聽出來了，這僵屍臉確實跟院長是舊識，而且聽口氣，關係還不淺。
    但李鬱鬆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倔。
    越是有人壓他，他越是反骨。
    “嗬，拿弗蘭德壓我？”
    李鬱鬆冷笑一聲，把令牌往回一推，重新坐了下來，二郎腿一翹，
    “行啊，既然是院長的朋友，那你就在這等著。等院長什麽時候出來，你什麽時候帶進去。”
    “至於這老頭和這小子……”
    他指了指王聖，
    “還是那句話，不行就是不行。”
    “除非院長親自開口，否則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得給我守這兒的規矩。”
    說完，李鬱鬆拿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自顧自地喝了起來，直接把三人晾在了一邊。
    這就是個滾刀肉。
    玉小剛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李鬱鬆的手指都在哆嗦，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打？
    打不過。
    罵？
    人家不痛不癢。
    走？
    江林在這看著，走了更丟人。
    一時間，氣氛僵住了。
    日頭越來越毒，知了在樹上叫得人心煩意亂。
    江林站在一旁，看著這場鬧劇，心裏倒是樂開了花。
    就在江林琢磨著是不是要再給這把火添點柴，比如裝個暈倒碰瓷什麽的，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噠噠噠——”
    馬蹄聲極快，甚至帶著幾分慌亂，卷起一路黃土，像是後麵有狼在追。
    眾人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隻見一匹棗紅馬瘋了一樣衝過來，馬上趴著個人，一身武魂殿的製服都被汗水浸透了，頭發亂得像雞窩，手裏還死死抓著韁繩。
    還沒等馬停穩，那人就從馬背上滾了下來，踉踉蹌蹌地往這邊衝。
    一邊衝，一邊扯著嗓子喊，聲音裏帶著哭腔和狂喜：
    “老先生！老先生！”
    “可算是追上了！！”
    來人正是素雲濤。
    他這一路跑累倒了兩匹馬，屁股都快磨爛了，連口水都沒顧上喝，就怕來晚了，這行走的功勞簿被人給騙了。
    此時遠遠看見江林還全須全尾地站在那兒，素雲濤激動得差點當場跪下。
    “還好趕上了！還好沒進去！”
    素雲濤衝到近前，一把抓住江林的手，上氣不接下氣：
    “老先生，您……您沒被騙吧？這破地方……這破地方就是個坑啊！”
    全場死寂。
    李鬱鬆端著茶杯的手僵在半空。
    玉小剛張大了嘴巴。
    就連王聖都看傻了眼。
    江林看著眼前這個滿臉塵土、眼圈發黑的工具人，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這……這來得是不是也太巧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