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0章廢墟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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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熹,像一層薄紗輕輕覆蓋在廢墟之上。
    昨夜那場驚天動地的崩塌,將整棟住院部大樓夷為平地。斷壁殘垣間,焦黑的鋼筋裸露在外,碎石與瓦礫堆積如山,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腐朽與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臭。雨早已停了,但地麵依舊泥濘,昨夜的暴雨仿佛一場洗劫,衝刷不淨這人間煉獄的痕跡。
    在這片死寂的廢墟邊緣,一塊半塌的水泥板下,一隻沾滿血汙的手,緩緩動了一下。
    緊接著,手指蜷縮、發力,一點點將壓在身上的碎石推開。
    巴刀魚從瓦礫中爬了出來。
    他渾身是傷,軍綠色的作戰服早已破爛不堪,多處被尖銳的鋼筋劃開,露出皮肉翻卷的傷口。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是骨折了。臉上滿是血汙與灰塵,唯有那雙眼睛,在晨光中緩緩睜開,帶著一絲迷茫,又迅速被痛楚與沉重填滿。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胸口就像被刀割過一般。一口帶著血沫的唾液從他嘴角溢出,滴落在泥濘的地麵上。
    “……還活著?”
    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他抬起顫抖的手,摸了摸藏在胸前——那塊鎮魂玉依舊掛在那裏,但已黯淡無光,如同一塊普通的灰白石片,再不見半分溫潤與靈性。
    “老頭……”他低聲喚道。
    沒有回應。
    玉佩冰冷,死寂。
    巴刀魚的心猛地一沉。
    他強撐著坐起身,環顧四周。曾經矗立的五層住院樓,如今隻剩一片廢墟,像一頭被撕碎的巨獸,靜靜躺在晨風中。他記得自己衝出大門的那一刻,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接著便是天旋地轉的撞擊與黑暗。
    他活下來了。
    可其他人呢?
    “老張……小王……小林……”
    他一個個念著隊友的名字,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他知道,他們不會回應了。那場爆炸般的崩塌,那股從“陰眼”中噴湧而出的煞氣洪流,足以將任何血肉之軀碾為齏粉。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小林臨死前遞來的銀項鏈,老張咧嘴大笑的模樣,小王總愛在任務前檢查裝備的認真神情……如今,全都化作了廢墟中的塵埃。
    “是我……沒帶你們回去。”他低聲說道,聲音裏滿是自責與悲慟。
    就在這時,玉佩突然微微一顫。
    巴刀魚猛地睜眼,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老頭?你還活著?”
    玉佩依舊黯淡,但內部似乎有一絲極微弱的波動,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小子……”器靈的聲音終於響起,虛弱得幾乎聽不清,“你還……活著……真不容易……”
    “你還活著就好!”巴刀魚幾乎要落下淚來,“我還以為……我以為你……”
    “我還沒那麽脆弱……”器靈的聲音斷斷續續,“隻是……玉佩的靈力幾乎耗盡……我……也受了重創……需要沉睡……很長一段時間……”
    “多久?”巴刀魚急問。
    “不知……或許……幾個月,或許……幾年……”器靈的聲音越來越低,“在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自己走了……”
    “等等!老頭!你別走!”巴刀魚緊緊攥住玉佩,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那即將消散的意識。
    “記住……‘血色黎明’……不是終點……還有更大的局……在等你……”器靈的聲音戛然而止。
    玉佩徹底沉寂。
    巴刀魚坐在廢墟中,手中緊握著那塊冰冷的石頭,久久不動。
    天光漸亮,照在他身上,卻照不進他心底的黑暗。
    他緩緩站起身,左臂的劇痛讓他踉蹌了一下,但他沒有停下。他從廢墟中翻找出自己的背包——奇跡般地,它被壓在一塊倒塌的牆體下,保存得還算完整。他打開背包,取出急救包,簡單包紮了傷口,又吞下幾粒止痛藥。
    他不能倒下。
    哪怕隻剩他一人,他也要把真相帶回去。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片廢墟,低聲說道:“兄弟們,我一定會查清楚‘血色黎明’的真相,給你們一個交代。”
    然後,他轉身,一步一步,朝著醫院外走去。
    **三天後,市立第三醫院,重症監護室。**
    巴刀魚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各種監測儀器。他的傷勢極重,多處骨折、內髒出血、重度腦震蕩,醫生說他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
    病房外,兩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靜靜守候,胸前佩戴著“國安局”的徽章。
    “他醒了。”其中一人低聲說道。
    病房內,巴刀魚緩緩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最終落在天花板上。
    “你已經昏迷了七十二小時。”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
    巴刀魚轉過頭,看見一位年約五十、麵容冷峻的男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裏拿著一份檔案。
    “趙局……”巴刀魚聲音幹澀。
    趙承誌,國安局特別行動處處長,也是“血色黎明”項目的直接負責人。
    “昨晚的爆炸,市局已經介入調查,初步判定為老舊建築結構老化引發的坍塌。”趙承誌合上檔案,“但我知道,不是這麽簡單。”
    巴刀魚沉默。
    “你的隊友,全部失聯。”趙承誌盯著他,“通訊中斷,生命信號消失。你,是唯一活著回來的人。”
    “他們死了。”巴刀魚低聲道,“被‘陰眼’吞噬,被煞氣同化……最後,那棟樓自己塌了。”
    趙承誌眉頭微皺:“‘陰眼’?你說的是地下那股異常能量波動?”
    “不是能量。”巴刀魚緩緩坐起身,牽動傷口,痛得皺眉,“是怨念,是仇恨,是七十多年前被埋葬的冤魂。而‘血色黎明’……根本不是什麽考古項目,是有人想利用那些怨念,複活一個叛徒。”
    “叛徒?”趙承誌眼神一凝。
    “仁愛社的叛徒。”巴刀魚盯著他,“一個為了活命,出賣同誌、害死自己妻女的男人。他的鬼魂,就埋在住院部三樓的‘陰眼’下。”
    趙承誌沉默良久,終於開口:“這些,你有證據嗎?”
    “沒有。”巴刀魚苦笑,“所有證據,都在那場崩塌中毀了。老張、小王的遺體,小林的背包,還有……玉佩的靈力也幾乎耗盡。”
    趙承誌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那片已被封鎖的醫院廢墟。
    “上頭已經決定,將那片區域永久封鎖,列為‘高危汙染區’。”他緩緩道,“不會再有人進去。”
    “那‘血色黎明’呢?”巴刀魚問。
    “項目暫停。”趙承誌回頭看他,“但不會終止。巴刀魚,你是我最信任的特工之一。如果你能康複,我希望能由你主導後續調查——在暗中。”
    “為什麽是我?”巴刀魚問。
    “因為隻有你,活了下來。”趙承誌聲音低沉,“也因為,隻有你,見過‘陰眼’的真相。”
    兩人對視良久。
    最終,巴刀魚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但有一個條件——我要查閱‘仁愛社’的所有絕密檔案,包括那個叛徒的全部資料。”
    趙承誌微微頷首:“可以。但記住,有些真相,一旦揭開,就再也無法回頭。”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巴刀魚望著窗外的陽光,輕聲道,“從他們死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了。”
    **一周後,巴刀魚出院。**
    他沒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市檔案館。
    在國安局的特批權限下,他調閱了194X年“仁愛社”事件的全部卷宗。
    泛黃的紙頁上,記載著一段被塵封的曆史:
    **“仁愛社”為抗戰時期地下情報組織,成員共17人,於194X年X月X日因叛徒出賣,全員被捕,慘遭殺害。**
    **叛徒身份確認:陳世昌,原社內財務主管,案發後攜款潛逃,後被地下黨處決,屍體埋於仁愛醫院舊址。**
    **其女陳小蝶,年僅16歲,因父罪牽連,被囚於醫院地下室,後因怨念過重,化為厲鬼,傳聞至今未散……**
    巴刀魚盯著“陳世昌”三個字,久久不語。
    原來,小蝶的怨恨,從來不是無的放矢。
    而那個“陰眼”,正是陳世昌鬼魂為複活自己而布下的邪陣核心。
    他合上檔案,走出檔案館。
    陽光灑在臉上,卻依舊驅不散他心中的寒意。
    他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
    “老頭”在沉睡,玉佩在沉寂,隊友已逝,但“血色黎明”的謎團,才剛剛揭開一角。
    他抬頭望向天空,輕聲說道:
    “等著我。真相,一定會浮出水麵。”
    **(第009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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