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章 黑瞎子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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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不是小事。
    在大乾,戰場殺敵的利器,民間是嚴令禁止私藏的。
    莫說尋常百姓家,即便是清河縣的府衙裏,也未必有幾件像樣的鐵器,公人平日所持,不過是棍棒枷鎖而已。
    一旦私藏兵刃的事泄露,往重了說,是要掉腦袋的。
    那護衛搖了搖頭,低聲道,“具體情況還不清楚,往後與寧獵戶的合作,恐怕得更加謹慎些。”
    他心下思忖,若張權貴因此事受到牽連,他自己也絕無可能置身事外。
    如今大乾帝國初定,對兵刃鐵器一類管製極嚴,這等幹係,誰也擔待不起。
    漠河村上空,黑風卷著雪絮,盤旋不散。
    然而,一股米飯特有的醇厚芬芳,卻頑強地穿透了嚴寒,彌漫在整個村落裏。
    許多本就饑腸轆轆,早早躺在床上節省力氣的村民,被這勾魂的香氣攪得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夫君,這精米和咱們平日吃的粟米,當真不一樣哩……聞著就有股淡淡的甜香。”
    沈疏影坐在小屋內的矮凳上,雙腿並攏,小手捧著一隻粗瓷大碗,裏麵是滿滿一碗晶瑩剔透的白米飯。
    她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撥了一小口送進嘴裏,細細咀嚼,眼眶瞬間就紅了。
    不隻是她,連一向矜持的嫂嫂秦茹,也忍不住低著頭,迫不及待地往嘴裏送了一筷子。
    米飯入口,她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二女仿佛在品嚐什麽山珍海味,每一口白米飯都要在口中反複咀嚼,感受那絲縷縷、最質樸卻也最珍貴的香甜。
    寧遠在一旁看著,心中不免唏噓。
    前世吃慣了米飯,並不覺得有何特別,如今在此地,這點白米竟成了媳婦和嫂嫂眼中視若珍寶的恩物。
    “好吃就多吃點。來,就著肉吃,那才叫香呢。”
    看到二女心滿意足的模樣,寧遠內心也充滿了難得的成就感。
    而此時,黑風嶺山腳下,一支火把鬼鬼祟祟地移動著,臨近村口時又迅速熄滅。
    幾分鍾後,趙村長家大門緊閉,屋內傳出壓得極低的交談聲。
    “爹,近來山裏日子也緊巴,這點肉您老省著點吃……千萬莫叫人瞧見。”
    借著窗欞透進的微弱月光,可見一個穿著厚重皮毛、披著蓑衣戴著鬥笠的高大漢子,將半塊獾子肉輕輕放在桌上。
    趙村長則低著頭,坐在炕沿上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中看不清神情。
    “爹,您這是咋了?怎的不說話?”漢子李宏業見父親情緒低落,躡手躡腳地走近。
    趙村長長長歎了口氣,抬眼望著這個有家難歸的兒子,眼眶濕潤。
    “業兒啊……當初官府來村裏抓壯丁,爹為了讓你活命,不得已讓你假死脫身,躲進這深山老林。”
    “如今仗打完了,你卻一輩子見不得光,每隔一個月才能像做賊似的,下山給爹送口吃的……是爹害了你啊……”
    說到傷心處,老漢別過臉去,用袖口使勁擦了擦眼角。
    三年前,官府的人抓走了村裏不少青壯,寧遠的大哥也在其中。
    唯有趙村長提前得了風聲,讓兒子借口上山打獵,偽造了被野獸咬死的現場,才躲過一劫。
    可代價就是,李宏業隻能藏身山林,父子相見一次都冒著天大風險。
    即便如此,李宏業仍記掛著老父,每月冒險下山送些吃食。
    李宏業心中酸楚,卻強擠出笑容。
    “爹,別說這見外的話,兒子現在跟著山裏的……兄弟們,日子也還過得去。您看這肉,就是首領分下來的,我勻了一半給您打打牙祭。”
    其實這半塊獾子肉,已是他能拿出的全部了。
    不能堂前盡孝,他隻能以此略報養育之恩。
    趙村長憂心忡忡,“當土匪終非長久之計啊……兒啊,山裏頭苦不苦?”
    李宏業苦笑,“有肉吃有酒喝,倒也灑脫。”
    “就是……近來我們一幫兄弟,追獵一頭四百多斤的黑瞎子,好不容易將它重傷,隻等它血流幹再去收網,可這些天,愣是找不著了!”
    趙村長舉著煙杆的手一頓,老臉神色一變,“寧家那小子……前幾日正好打到了一頭幾百斤重的黑瞎子!”
    “爹,此話當真?”李宏業聲音陡然拔高。
    “那還有假?村裏不少人都瞧見了,他換回了精米,還留了好些肉在家過冬呢!”
    此話一出,李宏業身上的匪氣再也掩藏不住,他眼角掃過靠在床腳那柄森冷的大刀。
    “原來是寧途他弟撿了這天大的便宜!害得我和兄弟們平白挨了首領一頓重罰!”
    寧途是寧遠已戰死沙場的大哥,留下妻子秦茹獨守空房。
    趙村長緊張起來,“那……那這可咋辦?你們首領會繼續責罰你不?”
    “爹,這事您別管了。”
    “寧遠這傻子,那黑瞎子渾身是寶,拿到市上起碼值幾百兩銀子,他居然就換了點白米?真是暴殄天物!”李宏業越想越氣。
    “業兒,你可不敢胡來啊!”趙村長察覺兒子眼中閃過的殺意,急忙按住他。
    “你要殺了人,官府知道你還在世,你就全完了!”
    “爹,您放心,他不是愛上山打獵嗎?改天我就讓他永遠留在山裏!爹,我該走了,您好生保重。”
    憋了滿肚子火氣的李宏業,抓起腰刀,身形一閃,便遁入茫茫雪夜之中。
    寧家小院裏,寧遠吃飽後並未歇著。
    那張熊皮極為珍貴,必須盡快處理。
    他忙碌了許久,才將皮子上殘留的脂肪和碎肉仔細刮淨,然後展開晾起,等待自然風幹。
    唯有如此,這張保暖的熊皮才不會腐爛發臭,變硬報廢。
    沈疏影和秦茹也在收拾,將剩下的幾十斤肉一塊塊搬進地窖儲存。
    這地窖還是寧遠大哥幾年前帶著村民一起挖的,可惜往年冬天,窖裏大多是空的。
    如今看著地窖裏堆得滿滿的肉,沈疏影隻覺得生活有了實實在在的盼頭。
    她暗下決心,定要養好身子,給夫君生幾個大胖小子,絕不能讓人看了寧家的笑話。
    “弟妹,你曉得這是啥不?”
    見寧遠不在近旁,秦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不像平日在他麵前那般拘謹。
    她指著一塊長長的物事,臉上帶著一絲與往常溫婉形象不符的壞笑。
    “嫂嫂,這是何物?”沈疏影也注意到了那東西,形狀著實有些奇怪。
    秦茹湊到沈疏影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句什麽。
    霎時間,沈疏影臉頰緋紅,羞得瞥了那黑瞎子的物事一眼,聲如蚊蚋,“這……這般嚇人?”
    “這可是好東西,”秦茹悄聲道,“聽人說,男人家吃了這個,威猛得很。”
    “你可得寶貝著,悄悄煮給小叔子吃,保準你很快就能懷上!”
    “嫂嫂不羞!”沈疏影羞得用手捂住臉,轉身就想跑開。
    不料一頭撞進一個結實的胸膛,差點向後仰倒。
    “媳婦兒,小心些,”剛走進來的寧遠眼疾手快,一把攬住了沈疏影的腰肢。
    “夫……夫君,”沈疏影臉頰潮紅,神情慌亂。
    一旁的秦茹見寧遠進來,也立刻收斂了笑容,低下頭,想走又不敢開口讓寧遠讓路。
    寧遠瞧見二女異樣,餘光瞥見那顯眼的熊鞭,心下頓時明了。
    但嫂子在場,他也不好點破,隻得尷尬地轉移話題,“行了,肉和皮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天色不早,嫂嫂今晚你就別回去了。”
    “天太黑,回去有一段路程我怕危險。”
    是夜,秦茹早早躺進被窩,卻難以入眠。
    白日裏寧遠麵對李家兄弟時那護著家人的強悍模樣,總在她腦中浮現
    若自己也有個這般能遮風擋雨的男人,是不是也能像弟妹一樣,安心踏實,不必再怕被人欺負?
    又想到李家老二那日威脅她說,寡婦守節三年若不再嫁,官府就要強行將她發配別處婚配。
    隻覺天地之大,竟無自己容身之處,不由得鼻尖一酸,躲在被子裏小聲抽泣起來。
    這時,柴房方向隱約傳來一陣細微的、令人麵紅耳赤的動靜。
    秦茹鬼使神差地坐起身,悄悄湊到窗邊側耳傾聽。
    是寧遠和沈疏影……
    她雖未經人事,卻也猜到小叔子和弟妹在做什麽了。
    所謂飽暖思淫欲,如今寧遠讓這個家有了餘糧,生兒育女自然是頭等大事。
    秦茹知道自己不該聽,可那聲音卻像帶著鉤子,讓她雙腿不自覺地並緊,微微恢複了血色的嘴唇輕輕張開。
    最終她還是重新縮回被窩,身子卻忍不住輕輕扭動起來。
    這個夜晚,注定有人要徹夜難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