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章 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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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西山,最後一絲餘溫被寒風迅速吞噬。
    寧遠猛地停下腳步,瞳孔驟縮。
    前方十丈開外,周窮一動不動倒在雪地中,刺目的鮮血從他身下蔓延開來,如同一朵詭譎的紅花。
    “有埋伏!”
    寧遠反應極快,閃身躲到一塊山石後,獵弓瞬間拉滿。
    弓弦發出細微的錚鳴,卻掩不住他狂亂的心跳。
    “周大哥!你怎麽樣?”
    沒有回應。
    周窮像是死了,那支造型特異的箭矢將他死死釘在雪地上,箭簇沒入極深,正蠶食著他體內最後的熱度。
    寧遠不敢探頭,隻一眼他就認出,那箭絕非他這槐木獵弓可比。
    那是軍中專用的破甲箭,箭鏃帶血槽,工藝狠辣。
    寧遠大腦飛轉。
    此地為何會出現軍械?
    清河縣雖離邊境不遠,但邊軍絕無可能擅離烽火台,更不會在此伏擊百姓。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混著血沫,從周窮喉嚨裏艱難擠出。
    “小……心……軍用弓箭……有埋伏……”
    這一箭並未致命,加之光線昏暗、風力幹擾,這原本直奔心口的一箭,隻射穿了他的肺葉。
    周窮在軍中待過,深知厲害射手第一箭必取心髒,若未中,第二箭便會直取頭顱。
    他隻能假死,不敢妄動,否則第二箭瞄準的可能就是他腦袋。
    “對方用的應是長弓,射程約兩百到三百步,人就藏在附近,”周窮痛苦補充。
    寧遠沒有作聲,恐懼真實無比。
    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前方那片視野不清的山坡。
    若他是弓手,那裏是最佳埋伏點吧。
    寒風卷著雪沫,漸漸覆蓋上周窮的身體。
    徹底安靜了。
    山坡上,副首領的弓依舊滿弦,卻引而不發。
    一旁的李宏業按捺不住,“副首領,肯定死透了!還不動手?”
    副首領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懂個屁!老子在戰場上殺敵時,你還在吃奶。”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急。”
    其實是他方才分明看見還有一人,此刻不補箭,就是要等那人現身救援,好一箭雙雕。
    但他失算了。
    寧遠心知拖延不得,周窮等不起。
    現在必須主動做點什麽。
    寧遠身體伏低,故意將背簍在石頭邊緣露出一角,製造自己仍躲在後麵的假象,自己則悄無聲息地向後匍匐,繞向山坡側翼。
    “哼,凍僵了麽?”副首領盯著那微微晃動的背簍,嘴角勾起冷笑。
    他卻不知,寧遠已如鬼魅般借助地形掩護,悄然爬上了山坡。
    當看到三名匪徒正全神貫注盯著他的背簍時,寧遠第一個鎖定了最具威脅的副首領。
    沒有猶豫,他張弓瞄準。
    他的箭沒有鐵鏃,隻是用柴刀削尖的木頭,必須瞄準頸部這類柔軟部位,還要精確計算距離和風阻。
    “不對勁……”副首領心頭莫名一緊,那背簍的動靜似乎過於刻意。
    “糟了!中計!”他猛然醒悟,彎腰急欲變換位置。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刹那,正好與二十步外山坡上的寧遠四目相對!
    “咻!”
    寧遠扣弦的手指一鬆,木質箭矢破風而去。
    “噗——”
    箭矢精準地穿過副首領的咽喉。
    他瞪圓雙眼,指著寧遠的方向,喉間咯咯作響,大量鮮血從口中湧出,隨即重重倒地。
    李宏業和另一名土匪完全沒反應過來。
    等他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副首領已成屍體。
    另一土匪反應快些,撲向地上的長弓,可第二支箭已從暗處射來!
    “啊——!”
    這次目標是右眼。
    土匪發出淒厲慘叫,很快便沒了聲息。
    李宏業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揮舞著彎刀對著空氣亂砍。
    “操你媽!是誰!給我滾出來!我黑風嶺山寨上百號人絕不會放過你!”
    無人應答。
    極度的恐懼擊垮了他,他連滾帶爬地選了個方向,拚命逃入夜色。
    寧遠從隱蔽處走出,兩支箭已用盡。
    若李宏業剛才發現他,死的就是自己了。
    迅速檢查兩具屍體。
    寧遠收走了副首領的製式長弓和一壺鋒利的軍箭,又拾起那土匪手邊的彎刀。
    寧遠指腹拂過冰涼刀身,那是相當的鋒利。
    也就是這一撫過,忽然寧遠想明白了什麽。
    他猛地想起那頭黑瞎子腹部的傷口平整、光滑,絕非普通柴刀所能為,分明是這種軍用利刃所致。
    大乾律法嚴苛,民間私藏此等兵刃是重罪,連坐之下,縣令也難逃幹係。
    他終於明白,為何張權貴前後態度驟變,周窮又為何語焉不詳了。
    感情他們都看出了那熊傷的蹊蹺,生怕引火燒身。
    “周大哥,撐住!”
    寧遠不敢耽擱,將長弓、彎刀縛在昏迷的周窮背後,奮力背起他沉重的身軀,一步步艱難地朝漠河村挪去。
    嚴寒是致命的加速器,多留一刻,周窮生還的希望便渺茫一分。
    漠河村,寧家小院。
    沈疏影和秦茹站在寒風中心急如焚,不斷向村口張望。
    忽然,一個模糊的人影拖著什麽,踉蹌出現。
    “媳婦兒!嫂嫂!快來幫忙!”是寧遠嘶啞的呼喊。
    二女心頭一緊,驚呼著衝了過去。
    十幾分鍾後,周窮被安置在屋內炕上。
    寧遠剪開他浸透血的襖衣,箭矢深深紮入右胸,雖未中心髒,但很可能已傷及肺葉。
    在這缺醫少藥的年代,肺腑重傷,幾乎等同於死亡判決。
    “夫君,他……他是不是已經……”沈疏影聲音發顫,仍強撐著守在寧遠身邊。
    “快去問問嫂嫂,熱水燒好沒!再把爐子的火燒旺些,但門口要通風!”寧遠語氣急促卻堅定。
    “好,好!”沈疏影腦子已亂,隻知照做。
    “周大哥,你若能聽見,村裏要啥沒啥,我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你要是……到了下麵,別怪我,”寧遠舔了舔幹裂的嘴角,心裏也是沒有太大把握。
    “熱水來了!”秦茹端著一盆滾水進來,臉色煞白。
    寧遠撕下自己一件舊衣,扔進沸水中。
    “消毒!”
    “消毒是什麽?”二女疑惑,可卻並不敢多問,隻是照做。
    就在二女將粗布衣丟進沸水時,寧遠深吸一口氣,握緊那支箭杆,眼一閉,心一橫,猛地向外一拔!
    “噗——!”
    一股溫熱鮮血混著細碎組織噴濺而出,離得最近的秦茹被濺了滿臉,尖叫一聲,當場軟倒暈厥。
    “啊——!”
    劇痛讓周窮從昏迷中彈起,發出一聲淒厲慘嚎,雙腿一蹬,再度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