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他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轉，過濾著所有可能的“甩鍋”方案。官府？不行，這娃太邪門，萬一被當成妖孽燒了，他良心上…呃，主要是怕被牽連。隨便找個路人？風險太大，萬一對方也不是好東西呢？或者…或者…
    一個地名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蟲，猛地跳進他的腦海——慈幼堂！
    對！慈幼堂！他前幾天在鎮裏晃悠躲王屠戶的時候，聽幾個碎嘴婆子提過一嘴！就在黑石鎮往西大概七八裏地，有個叫“慈幼堂”的地方，專門收容無家可歸的孤兒和老人！據說管事的是個挺心善的老太太！
    “就是它了！”
    林閑感覺自己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官方背景，慈善機構，心善的老太太！簡直是完美接盤俠！
    把這小祖宗往那兒一送，手續一辦如果這世界有手續的話），他林閑就能徹底解脫，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鹹魚翻…呃，趴著了！
    希望的火苗一旦燃起，就壓不住了。林閑瞬間感覺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連破廟裏的垃圾味都顯得不那麽刺鼻了。他偷偷瞄了一眼腳邊那個安靜的小黑影，那雙眼睛的幽光似乎也黯淡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最後一次機會！”林閑在心裏給自己打氣，“成敗在此一舉！”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溫柔又可靠盡管在黑暗裏聽起來有點發飄）：“那個…小東西？咱們…換個地方住好不好？這兒太破了，漏風漏雨的。叔叔…呃，哥哥帶你去個暖和的好地方！有熱乎飯吃！有幹淨衣服穿！”
    他盡量描繪著天堂般的景象，試圖誘惑這個疑似非人類的小家夥。
    黑暗中，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轉向他，似乎在認真“聽”。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林閑把這默認為“同意”或者至少是“不反對”。他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挪動身體，遠離牆壁，然後慢慢地伸出手，試探性地去碰觸那小小的肩膀。
    指尖傳來的觸感冰涼，帶著點窩頭碎屑的粗糙感。那小東西微微瑟縮了一下，但並沒有躲開。
    “成了！”
    林閑心中狂喜。他不再猶豫，動作盡量輕柔地主要是怕刺激到這“人形兵器”）把那小小的身體抱了起來。入手依舊很輕，像抱著一團沒什麽溫度的棉花。
    “走！咱們現在就出發！”林閑語氣輕快，仿佛前途一片光明。他抱著娃，摸索著衝出破廟，一頭紮進了冰冷的夜色裏。
    夜路不好走。沒有月亮，隻有稀疏的星光勉強照亮腳下坑窪的泥路。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林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懷裏抱著個定時炸彈，心裏卻燃燒著名為“自由”的熊熊火焰。
    七八裏路，平時不算什麽，但在這種條件下，抱著個娃，走得林閑是氣喘籲籲，汗流浹背。好幾次差點被路上的石頭絆倒，全靠“甩鍋”的信念支撐著才沒趴下。
    懷裏的小東西倒是異常安靜，不哭不鬧，隻是偶爾會動一下小腦袋，那雙大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掃視著周圍黑黢黢的樹林輪廓，仿佛在替他警戒。林閑心裏有點發毛，趕緊壓下這荒謬的念頭：“錯覺！一定是累出幻覺了！”
    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就在林閑感覺自己的腿快不是自己的時候，前方隱約出現了一片建築的輪廓。不是很大，像是個廢棄的莊子，隻有幾間屋子還亮著微弱的油燈光芒。一塊半舊的木牌子歪斜地掛在院門口，借著星光勉強能看清上麵褪色的字——“積善堂”。
    “到了！”林閑精神一振，疲憊感一掃而空。他停下腳步，仔細打量。
    院子看著有些年頭了，圍牆不高，土坯壘的，有些地方已經坍塌。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主屋那邊透出一點昏黃的光。環境嘛…是破了點，但至少比他的破廟強！而且看著挺安靜，應該沒什麽危險人物。
    “安全…應該安全吧？”林閑自我安慰著。他把懷裏的小東西輕輕放下來，蹲下身，努力擠出最真誠、最無害的笑容，盡管在夜色裏對方可能根本看不清。
    “小東西，看到那個亮燈的房子沒？”林閑指著積善堂的主屋，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誘哄，“裏麵有好心的奶奶，有熱乎乎的粥，有暖暖的被子！你乖乖進去，以後就住這兒了！比跟著我強一萬倍！”
    那小東西仰著小臉，大眼睛在黑暗中看著他，沒什麽表情。
    林閑心裏打鼓，生怕她又整出什麽幺蛾子。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快刀斬亂麻。他牽起那隻冰涼的小手，動作輕柔但不容置疑地，把她往積善堂那扇虛掩著的、有些破舊的木門方向帶了帶。
    “去吧！快去吧！”林閑輕輕推了推她小小的後背。
    那小東西被他推著，踉蹌地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積善堂的門檻前。她回過頭，大眼睛在夜色中依舊亮亮的，似乎想確認什麽。
    林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趕緊朝她揮揮手，做了個“快進去”的手勢，然後迅速矮下身子，躲到院牆外一處坍塌形成的豁口陰影裏，屏住呼吸，心髒咚咚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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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他死死盯著門口那個小小的身影，心裏瘋狂祈禱：“進去！快進去！祖宗！求你了！別回頭！”
    終於，在令人窒息的幾秒後，那小小的身影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慢慢地轉回身，伸出小手，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木門。吱呀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內的黑暗中。
    門，沒有關嚴，留下了一條縫。
    成了！！！
    林閑隻覺得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衝垮了所有的疲憊和恐懼！他激動得差點原地蹦起來！自由！久違的自由氣息撲麵而來！
    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像隻偷油成功的老鼠，貼著牆根，手腳並用地往後挪。挪出一段距離後，才敢直起身，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在夜色中沉寂的積善堂。
    “再見了小祖宗！祝你前程似錦！找個好人家！”林閑在心裏默默送上毫無誠意的）祝福，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拔腿就跑！
    這一次，他跑得無比輕快，無比舒暢！夜風仿佛都帶著自由的味道！七八裏路算什麽？他現在感覺自己能一口氣跑回黑石鎮再跑回來！
    “安全了！徹底安全了！老子終於擺脫了！”林閑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咧開嘴無聲地大笑，感覺壓在心頭的大山終於被搬走了！他甚至開始盤算，明天一早去鎮裏看看有沒有什麽零工，賺幾個銅板買兩個肉包子犒勞一下自己！沒有拖油瓶的日子，想想都美！
    歸心似箭！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回了那個散發著“家”的味道垃圾味）的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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