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裏，林閑正苦口婆心地對著開始玩自己小腳丫的寶兒進行“苟道”啟蒙教育。
    “寶兒啊，你看，外麵壞人可多了！專門抓你這樣可愛的小娃娃！”林閑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嚴肅又可怕，“所以，咱們以後出門，一定要低調！要藏拙！懂不懂？就是…就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很厲害！要假裝自己很弱，很普通！就像…就像師父這樣！明白嗎？”
    寶兒抬起小臉，看看師父那張努力做出“凶惡”表情卻顯得格外滑稽的臉，又低頭看看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小臉上寫滿了大大的困惑。
    “弱？”她伸出小手指，輕輕戳了戳林閑的胳膊。
    林閑趕緊配合地“哎喲”一聲，誇張地往後一倒：“對對對！就像師父這樣！一戳就倒！要裝弱！裝得越像越好！”
    寶兒眨巴著大眼睛，似乎覺得這個“遊戲”有點意思，咯咯地笑了起來。
    林閑看著徒弟天真爛漫的笑容，心裏卻沉甸甸的，一絲極其強烈的不安，像冰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來，越收越緊。他下意識地望向破廟那扇漏風的破門板，仿佛能透過那腐朽的木頭，看到外麵正悄然收緊的、貪婪而凶險的羅網。
    外麵夕陽的餘暉，正一點點被濃重的夜色吞噬。
    破廟的夜，冷得跟浸了冰水似的。寒風從牆縫、破門板、屋頂的窟窿裏一股腦兒灌進來，打著旋兒，發出嗚嗚咽咽的怪響，像無數小鬼在哭墳。牆角結著厚厚的白霜，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子土腥味和朽木腐爛的黴味。
    林閑把自己裹在一條勉強能稱為“被子”的破麻袋片裏，蜷縮在土炕一角，凍得上下牙直打架，咯咯作響。他感覺自己就是一條被扔進冰窟窿裏的鹹魚，別說翻身了，連動彈一下都費勁。
    土炕另一頭，寶兒倒是睡得香甜。小丫頭裹在另一條更破的麻袋片裏，像隻圓滾滾的小蠶蛹，隻露出半張小臉。她呼吸均勻，小嘴微微張著，長長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完全不受這鬼天氣的影響，甚至還發出一點細微的、滿足的呼嚕聲。
    林閑羨慕嫉妒恨地瞥了徒弟一眼。這天賦，連抗凍都點滿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他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子，努力把自己縮得更緊一點，試圖用體溫焐熱這該死的破麻袋。
    就在這時——
    一股子沒來由的、極其強烈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他後頸窩猛地竄了上來！
    那感覺，冰冷、滑膩，像一條剛從冰窟窿裏撈出來的毒蛇，猝不及防地順著他的脊椎骨“唰”地一下，瞬間遊遍了全身！
    “嘶——！”
    林閑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像是被無形的冰錐狠狠捅了一下，瞬間從那種凍僵的麻木狀態中驚醒！渾身的汗毛根根倒豎，頭皮一陣發麻！
    不是冷的！絕對不是這破廟的陰風！
    這寒意……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純粹的惡意！像黑暗中無數雙貪婪的眼睛，帶著殘忍的笑意，死死地盯住了他！冰冷、粘稠、充滿了赤裸裸的殺機！
    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驟停了一瞬，隨即開始瘋狂地、毫無規律地狂跳起來！咚咚！咚咚咚！撞得他胸腔生疼，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怎麽回事？！
    林閑驚恐地瞪大眼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徒勞地四處張望。破廟裏依舊隻有寒風穿堂的嗚咽聲和寶兒細微的鼾聲。黑暗像濃稠的墨汁，吞噬著一切，什麽都看不清。
    可那股子被毒蛇盯上的寒意，卻如同跗骨之蛆，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他驚駭欲絕，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的時候，眼前猛地一花！
    一片極其刺眼的、猩紅色的光芒，毫無征兆地在他視野正中央炸開！
    那紅光像血！粘稠、腥氣撲鼻的血！瞬間充斥了他整個視野，將眼前無邊的黑暗都染成了令人心悸的猩紅！
    紅光之中，幾個扭曲的、仿佛用淋漓鮮血寫就的猙獰大字，帶著無邊的凶戾之氣，狠狠地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
    【血光之災·低階】
    這行血字隻持續了短短一瞬，便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淡化、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冰冷殺意和心髒被攥緊的劇痛，卻無比真實地殘留了下來！
    林閑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凍住了，手腳冰涼，動彈不得。過了好幾秒，他才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猛地癱軟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裏衣，黏糊糊地貼在冰冷的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
    “係…係統？”
    他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這個念頭。是那個平時屁用沒有、關鍵時刻嚇死人不償命的偽高人係統？
    它剛才說什麽？血光之災？低階？還他媽是紅色的？！低階都這麽嚇人，高階的豈不是要直接把他送走？！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趙鐵柱那猙獰貪婪的臉、馬猴兒那毒蛇般的眼神、還有一句“抓了那小崽子獻給仙師”……
    所有的畫麵碎片，被這突如其來的死亡預警猛地串聯起來，形成一條無比清晰、無比致命的邏輯鏈出現在林閑的腦海裏。
    目標不是他！是寶兒！趙鐵柱那王八蛋，還是不肯放過寶兒了！而且…而且是要下死手的那種！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林閑嘴唇哆嗦著，反複念叨著這四個字，像是在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可這一次，這四個字帶來的不是往日的安心，而是無邊的恐慌！
    破廟！這四處漏風的破廟，簡直就是個活靶子！趙鐵柱的人隨時可能衝進來！到時候…到時候寶兒……
    他不敢想下去。那畫麵讓他渾身發冷，牙齒都開始打顫。
    不行！絕對不行！坐以待斃就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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