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還在順著頭發往下滴，糊住了眼睛。
    林閑胡亂抹了一把臉，抱著寶兒，手腳並用地往石窟深處挪。
    身後瀑布的轟鳴聲悶悶的，像是隔了一層布。光線越來越暗，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岩石濕滑冰冷，硌得他膝蓋生疼。懷裏的小身子軟綿綿的，呼吸輕得幾乎感覺不到，隻有一點微弱的溫熱證明她還活著。
    “寶兒？寶兒，聽見師父說話嗎？”他壓低聲音，嘴唇幹裂，喉嚨裏全是河水的腥味和鐵鏽味，可能是他自己咬破了嘴唇。
    沒有回應。
    黑暗像黏稠的墨汁，包裹過來。每往裏挪一步，心裏的恐慌就加重一分。這鬼地方到底通向哪兒？會不會有妖獸？或者幹脆是死路一條？
    遠處，那些雜亂的叫喊聲和火把晃動的光，越來越清晰，正沿著河岸逼近。趙鐵柱那破鑼嗓子尤其刺耳：“都他媽給老子眼睛放亮點！仙師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找到了有賞！”
    賞你個大頭鬼！林閑心裏罵了一句，牙齒卻忍不住磕碰起來，是冷，也是怕。他抱緊寶兒，試圖把自己縮進陰影裏。
    完了，這下真成甕裏的鱉了。出口肯定被他們堵死了。
    他側耳傾聽，腳步聲和水聲混雜，越來越近。好像……好像不止河岸上有人，水裏也有人摸過來了！前後左右，全是動靜！
    心髒咚咚咚地撞著胸口，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他後背緊緊貼著冰冷濕滑的石壁，大氣都不敢出。靈犀預警那該死的刺痛感又來了，像有根針在後腦勺不停地紮，範圍之大，讓他根本分不清危險具體來自哪個方向。
    完了完了完了……這次預警都沒用了，四麵八方全是危險！安全第一？安全個屁！這他媽是絕地啊！
    黑暗中，他感覺到寶兒的小手動了一下。
    他猛地低頭，借著從洞口透進來的那點微弱的水光反射，看到寶兒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眼神茫然而模糊。
    “西父……”
    氣若遊絲的小聲音，差點被瀑布聲蓋過去。
    “哎！師父在呢！”林閑趕緊應聲，鼻子有點發酸，連忙把她抱高一點，讓她能靠在自己頸窩裏，“沒事了，寶兒乖，沒事了……”他自己聲音都在抖。
    寶兒的小腦袋蹭了蹭他濕透的衣服，似乎稍微清醒了一點。她迷迷糊糊地轉頭，看向洞口方向那些晃動的火光和模糊的人影，小聲嘟囔，帶著剛睡醒的鼻音：“西父……他們在玩捉迷藏嗎？好多火把呀……”
    林閑：“……”
    他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捉迷藏？我的小祖宗哎！咱們這是要被捉去做人肉包子了！
    他喉嚨發幹，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跟一個三歲孩子說這是生死殺局？她懂嗎？
    “嗯……對，捉迷藏。”林閑的聲音幹巴巴的，“我們藏，他們找……所以寶兒要乖乖的，不能出聲，不然就被找到了。”
    他感覺自己這謊撒得真夠缺德的。
    “哦……”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居然還有點小興奮，往他懷裏縮了縮，壓低小奶音，“那寶兒不出聲！寶兒藏得好好的！”
    看著她那全然信任、甚至帶著點遊戲心態的樣子，林閑心裏堵得難受。愧疚感和保護欲擰成一團，逼得他眼睛發脹。
    突然，洞口方向傳來嘩啦一聲水響，一個地痞罵罵咧咧地探進頭來：“操！這地方真他媽黑！能藏人不？”
    火把的光緊跟著掃了進來，晃過林閑驚恐的臉，又掃向他身後更深邃的黑暗。
    林閑猛地往一塊凸起的岩石後麵一縮，心髒差點停跳。
    “好像沒人？”那地痞嘀咕著，火光又晃了晃。
    另一個聲音在外麵喊：“禿子，看清楚點！仙師說了，那小的值大錢！別漏了！”
    被稱為禿子的地痞似乎有點不耐煩，但還是舉著火把又往裏走了幾步。光線越來越近，幾乎能照亮林閑藏身的石頭邊緣了。
    林閑能聞到火把上鬆油燃燒的味道，能看到地上自己被拉得變形的影子在瘋狂扭動。他死死咬住牙，一手捂住寶兒的嘴，另一隻手摸到旁邊一塊棱角尖銳的小石頭，攥在手心，硌得生疼。
    拚了？拿石頭砸過去？能砸中嗎？砸中了又能怎樣？外麵全是他們的人！
    就在他絕望地計算著那微乎其微的成功率時，懷裏的寶兒似乎覺得被捂得不舒服，輕輕扭了一下。
    “唔……”
    極其輕微的一聲。
    但在這種死寂緊繃的環境裏，卻清晰得嚇人。
    洞口的光線猛地定住。
    禿子地痞顯然聽到了，聲音帶著一絲驚疑和興奮：“裏麵好像有動靜！”
    火把猛地向前探來！
    刺眼的光線瞬間照亮了縮在石頭後麵的林閑和寶兒！
    禿子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狂喜和猙獰交雜的表情，扯著嗓子就朝外麵吼：“找到了！在這兒！他們藏在這石洞裏！！”
    這一嗓子，如同冷水滴進滾油鍋。
    洞口外瞬間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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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了？真找到了？”
    “快！圍起來！別讓他們再跑了！”
    “媽的，總算逮住了！”
    雜亂的腳步聲、叫罵聲、水聲響成一片，火把的光影瘋狂晃動，至少七八個人影堵在了並不寬敞的洞口，徹底封死了出路。
    趙鐵柱擠開人群，探進半個身子，看到縮在裏麵的林閑，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搓著手：“跑啊！再他媽跑啊！差點把老子腿都跑斷了！還不是讓老子逮住了！”
    他目光落到林閑懷裏的寶兒身上，眼神變得無比貪婪，像是餓狼看到了肥肉：“小丫頭也沒事？好好好！太好了！仙師肯定重重有賞！”
    林閑的心徹底沉到了穀底，冰涼冰涼的。最後一絲僥幸也沒了。他抱著寶兒，慢慢地從石頭後麵站起來，腿有點軟，但腰卻下意識地挺直了——純粹是嚇的。
    寶兒被這麽多凶神惡煞的人嚇到了，小臉發白，緊緊抓著林閑的衣襟，小聲說：“西父……他們看起來好凶……不像玩捉迷藏……”
    林閑喉嚨滾動了一下，想說點什麽壯膽的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趙鐵柱嘿嘿笑著，從後腰抽出一把砍刀，刀身在火把下閃著寒光，他晃了晃刀：“小子，識相點，自己把那小丫頭交出來，老子心情好，說不定給你留個全屍。”
    其他地痞也紛紛亮出了兵器，棍棒、柴刀，眼神不善地逼近。狹窄的空間裏，殺氣彌漫開。
    靈犀預警的刺痛感幾乎變成了持續的嗡鳴，瘋狂提醒他：極度危險！極度危險！
    林閑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後背緊緊貼著石壁，退無可退。他眼角餘光飛快地掃視著這個絕地——潮濕的石壁，深淺不一的水窪，腳下亂七八糟的碎石，還有幾塊看起來鬆動的岩石……
    媽的，真是絕地中的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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