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剛稍微鬆口氣，視線一轉，心髒猛地又提了起來！
    那個深衣老人，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了離他藏身的灌木坡不到百米的小路上！正拄著那根歪扭的木杖，不緊不慢地，朝著坡上走來！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頓，木杖敲在幹硬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但方向明確，就是衝著他來的！
    【靈犀預警】的嗡嗡聲穩定地持續著，沒有變得尖銳，但也沒有消失。
    林閑頭皮發麻，瞬間縮回頭，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來了！真的來了！
    他一把將寶兒摟進懷裏，用氣聲急速最後叮囑：“記住了！哥哥！餓！怕！別亂說話！”
    寶兒被他緊張的情緒感染，小臉也繃緊了，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用力點頭。
    “噠…噠…”
    木杖觸地的聲音越來越近，緩慢而規律，像是敲在林閑的心鼓上。
    他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擂鼓般的心跳。
    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劇本還沒背熟啊！
    腳步聲在灌木叢外停了下來。
    一片寂靜。隻有風吹過灌木的沙沙聲。
    林閑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過了好幾秒，一個蒼老、幹澀，聽不出什麽情緒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外來的客人…天快黑了…待在野地裏，不安全。”
    林閑渾身一僵。
    客人？不安全？
    他腦子瘋狂運轉。這話聽著…像是好意？警告？還是笑裏藏刀？
    他咬咬牙，現在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驚慌失措、又強裝鎮定的表情，拉著寶兒，顫巍巍地從灌木叢後站了起來。
    隻見那深衣老人就站在幾步開外，昏黃的天光下，他臉上的皺紋像是刀刻一般深，一雙眼睛卻異常平靜，正靜靜地看著他們倆。那目光不像之前那個磨骨器的男人般冰冷，但也絕談不上溫暖，更像是在觀察兩件奇怪的物品。
    林閑趕緊拱手，腰彎得很低，聲音帶著刻意模仿的、讀書人特有的那種腔調，還有點結巴：“在…在下林凡，攜…攜小妹，誤入貴寶地，驚擾長者，還…還望海涵！”
    他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讓聲音聽起來更惶恐些：“我…我兄妹二人本是前往鄰縣投親，不料途中遭遇匪人，盤纏行李盡失，僥幸逃脫，卻…卻迷失了方向，流落至此…已是…已是兩日未曾粒米沾牙…”
    他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老人的反應。
    老人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目光在他和寶兒身上掃過，特別是在他們倆雖然破舊但還算幹淨的衣服上停頓了一下，又看了看林閑那努力裝出來但實在不怎麽像的“書生氣的驚慌”。
    寶兒倒是超常發揮，緊緊抱著林閑的腿，把小臉埋在他衣服裏，隻露出一雙眼睛，怯生生地看著老人，小聲嘟囔：“哥哥…寶兒怕…餓…”
    聲音細若蚊蠅，表演十分到位。
    老人沉默地看著，幹癟的嘴唇動了動，發出沙啞的聲音：“黑水窪…很少來外人。”
    他說話很慢，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艱難地擠出來。
    林閑心裏一緊，趕緊道：“是是是，誤入，純屬誤入！絕無惡意！隻求長者指點條明路，或者…或者能給舍妹一口吃的，在下…在下感激不盡！”他把自己說得無比可憐。
    老人又沉默了片刻，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再次掃過他們，最後緩緩道：“天黑了，外麵不幹淨。”
    他頓了頓，木杖微微抬了抬，指向村子的方向：“村尾…有間廢棄的柴房，勉強能遮風。若不嫌棄，可暫歇一晚。”
    林閑一愣。這就…答應了？還給地方住？
    這反應，好像有點過於順利了？
    他心裏警報狂響，但臉上卻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連連作揖：“多謝長者！多謝長者！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老人沒再說什麽，隻是轉過身，拄著木杖，又“噠、噠、噠”地，慢悠悠地往坡下走去。
    “跟上。”
    幹澀的聲音飄過來。
    林閑猶豫了一瞬，看著那幹瘦的背影，又看了看懷裏眨巴著眼的寶兒，再感受了一下越來越暗的天色和腦子裏那持續的預警。
    媽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拉起寶兒，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林閑拉著寶兒，跟在深衣老人身後，一步步走下小坡，踏入黑水窪村的地界。
    腳踩在村子裏被踩得瓷實的泥土地上，感覺和外麵荒地的土坷垃截然不同。空氣裏那股柴火味、土腥味，還有那絲若有若無的草藥味更濃了。
    村子裏異常安靜。幾乎看不到人影，隻有幾間土屋的窗口透出微弱跳動的昏黃光暈，像是一隻隻窺探的眼睛。偶爾能聽到一兩聲極輕微的、像是挪動東西的窸窣聲，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靈犀預警】的嗡嗡聲依舊穩定地持續著，像背景噪音一樣盤桓在腦子的最底層。
    走在前麵的老人步伐緩慢而穩定，木杖“噠、噠”地敲擊地麵，是這死寂村子裏唯一規律的聲音。他既不回頭，也不說話，仿佛隻是帶著兩件無關緊要的物品去往某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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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閑的心懸著，手心裏全是汗。他緊緊攥著寶兒的小手，小丫頭似乎也感受到了氣氛不對，乖乖跟著，不再東張西望，隻是偶爾偷偷抬眼瞅一瞅前麵老人的背影。
    他們穿過村子中間的空地。那堆篝火還在燃燒，火光照亮了旁邊那個佝僂老頭布滿皺紋的臉，他依舊慢吞吞地撥弄著火堆，對經過的林閑和寶兒視若無睹，仿佛他們不存在。
    林閑卻感覺後腦勺有點發麻，總覺得那老頭的眼角餘光似乎掃過自己。
    深衣老人沒有在空地停留，徑直走向村子最裏麵那間看起來稍微規整點的方形土屋。
    屋門是簡陋的木門，虛掩著。老人用木杖輕輕推開，發出“吱呀”一聲幹澀的摩擦聲。
    一股混合著煙熏、草藥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於陳舊皮毛的味道從屋裏湧出來。
    “進來吧。”老人側過身，讓出門口。
    林閑猶豫了一瞬，咬咬牙，拉著寶兒邁過門檻。
    屋裏比外麵更暗，隻有一盞小小的陶土油燈放在屋子中央的木桌上，豆大的火苗提供著有限的光明。光線邊緣，隱約能看到屋裏簡單的陳設：一張粗糙的木桌，幾個樹墩做的凳子，角落裏堆著些雜物，最裏麵似乎是個土炕。
    一個同樣穿著深色粗布衣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正背對著門口，在土炕邊摸索著什麽。聽到動靜，她慢吞吞地轉過身。
    她的臉和老人一樣布滿深深的皺紋，眼神同樣平靜得近乎空洞，隻是在看到林閑和寶兒時，那空洞裏似乎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波動，快得讓人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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