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覺得自己快被癢瘋了，偏偏那要命的號角聲還在往這邊挪。他一邊齜牙咧嘴地忍著渾身刺撓，一邊手忙腳亂地把地上那些紅果子踢到角落，用腳撥拉點枯葉子蓋上。
    “寶兒，快，跟緊我！”他壓低聲音，嗓子眼都癢得發幹。
    他一把撈起還在試圖給他“呼呼”的寶兒，另一隻手死死攥著那塊發燙的石片，貓著腰就溜出了山洞。那妖獸在角落裏抖得跟篩糠似的，根本沒空搭理他們。
    洞外霧氣還沒散盡，林子裏濕漉漉的。號角聲聽著還有點距離，但方向摸不準。林閑不敢怠慢，【靈犀預警】那背景嗡嗡聲沒加劇，但也沒消停，搞得他心頭更毛。他抱著寶兒，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背離號角聲大概方向的山下跑。
    臉上、脖子上、身上，那一片片紅疹子火燒火燎地癢，他跑幾步就忍不住要蹭一下旁邊的樹幹，粗糙的樹皮刮得皮膚生疼，但那股癢勁稍微能壓下去一點。
    “哥哥，癢癢……”
    寶兒被他夾在胳膊底下，小聲嘟囔，也不知道是說他還是說自己。
    “閉嘴，忍忍！”
    林閑沒好氣，呼哧帶喘地跑。這倒黴孩子百毒不侵，屁事沒有，根本體會不到他現在的煎熬。
    跑了不知道多久，隱約聽到水聲。林閑心裏一動，有水就好，至少能洗把臉，冷靜一下，說不定冷水能鎮鎮這要命的癢。
    他撥開最後一片擋眼的灌木，一條不算寬的小溪出現在眼前。溪水嘩嘩流著，清澈見底。
    溪邊有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姑娘正蹲在那兒，用力捶打著一件衣服。棒槌砸在石頭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
    林閑猛地停住腳步，喘著粗氣，警惕地四下張望。沒別人，就這一個。
    那姑娘也被突然鑽出來的兩人嚇了一跳，手裏的棒槌都停了，抬起頭看過來。她約莫十七八歲，皮膚有點黑，模樣還算周正，眼神裏帶著山裏人特有的警惕和打量。
    林閑此刻的模樣實在算不上體麵。衣服被樹枝刮破了好幾處，沾滿了泥點子，臉上脖子上是一片片醒目的紅疹，頭發也亂糟糟的，還因為極度瘙癢，表情扭曲，時不時抽搐一下嘴角。
    他懷裏夾著的寶兒倒是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那姑娘和溪水。
    姑娘的視線在他們倆身上掃了幾個來回，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手下意識地把捶打的那件衣服往身邊收了收，身體也微微後仰，做出了防備的姿態。
    林閑心裏咯噔一下。這表情他熟，以前在公司樓下，保安看那些推銷保險的就是這眼神。
    他趕緊把寶兒放下，強行擠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容，結果因為臉上癢，笑容顯得有點猙獰。他往前蹭了兩步，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點：“那個……姑娘，打聽個事兒。”
    姑娘沒接話，隻是看著他，手裏的棒槌握得更緊了。
    “請問，往東邊走，是去哪個鎮子或者坊市啊？附近有沒有能歇腳的地方？”
    林閑一邊問，一邊忍不住用指甲摳著手臂上的紅疹，嘶嘶地吸著氣。
    姑娘的目光落在他不停抓撓的手上，那一片紅彤彤的疹子看著就嚇人。她眼神裏的警惕更重了，甚至帶上了一點嫌惡，往後又縮了縮。
    “東邊？”她開口了，聲音有點硬，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東邊是黑風坳，沒什麽鎮子。”
    “那……坊市呢？就是……修士老爺們買賣東西的地方？”
    林閑忍著癢，盡量把話說清楚。他感覺自己笑得臉皮都快抽筋了。
    “不知道。”
    姑娘回答得又快又幹脆，低下頭，拿起棒槌又開始砰砰地捶衣服，水花濺起老高，明顯是不想再搭理他了。
    林閑心裏罵了一句，這明顯是敷衍。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身上癢得他快沒耐心了：“姑娘，幫幫忙，我們迷路了，就指個方向就行。或者，這附近有沒有什麽村子？我們討碗水喝。”
    姑娘捶衣服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抬頭，聲音悶悶的：“我們村不讓外人進。你們順著這下遊走，大概……半天路程，好像有個歇腳的茶棚。”
    她說“好像”兩個字的時候，語氣飄忽，明顯是現編的。
    林閑的心沉了下去。這防備心也太重了。他看起來就那麽像壞人？好吧，現在這模樣可能確實不像好人。
    他還不死心，想著能不能套出點有用的：“姑娘，剛才我們聽到好像有號角聲，你知道那是怎麽回事嗎？聽著怪嚇人的。”
    這話一出口，那姑娘捶衣服的動作猛地停了。她抬起頭，這次看林閑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單純的警惕和嫌惡，而是摻雜了一絲驚疑和恐懼？
    “你聽到號角了？”她聲音有點發緊。
    “啊？就……好像有那麽一聲，遠遠的，也沒聽太清。”
    林閑心裏一動，有門兒！這號角聲看來有講究。
    姑娘死死盯著他，像是在判斷他話的真假。她看了一眼林閑來的方向正是號角聲大概傳來的方向），又飛快地瞥了一眼他身上的紅疹和破爛衣服，眼神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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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她再次低下頭，聲音更硬了，捶衣服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石頭砸碎，“什麽都沒聽見。你們快走吧。”
    得，徹底沒戲了。林閑算是看明白了，這號角聲估計不是什麽好事，自己這狼狽樣又十足可疑，人家避之唯恐不及。
    他身上癢得實在受不了了，也懶得再裝，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問個路而已，至於麽……”
    說著就蹲到溪邊，撩起冷水拚命往臉上、脖子上潑。
    冰涼的溪水暫時緩解了那鑽心的瘙癢，他舒服得歎了口氣。
    那姑娘見他靠近水邊，像是怕被傳染什麽似的，猛地端起洗衣的木盆，往上遊急走了幾步，重新蹲下，背對著他們，繼續捶打衣服，但那砰砰聲顯得有點亂。
    寶兒蹲在林閑旁邊，學著他的樣子玩水，小手啪嗒啪嗒地拍著水麵。
    林閑看著水裏自己那張布滿紅疹、狼狽不堪的倒影，又看看上遊那姑娘避之蛇蠍的背影，心裏一陣憋悶。這叫什麽事兒啊！餓得前胸貼後背，一身奇癢，還被個村姑當成了瘟神。
    他胡亂洗了把臉，站起身，拉起寶兒：“走了走了，人家不待見咱們。”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姑娘的背影，對方始終沒再回頭。
    林閑憋著一肚子氣，帶著寶兒沿著溪流下遊走。癢勁被冷水壓下去一些，但沒全好，還是隔一會兒就刺撓一下，搞得他心煩意亂。
    那號角聲似乎還在遠處徘徊，沒靠近，也沒遠離。
    剛才那村姑的反應在他腦子裏轉。黑風坳？沒鎮子？村子不讓外人進？號角聲讓她害怕？
    這些零碎的信息拚湊起來，讓他覺得這地方透著邪門。還有懷裏這塊時不時發燙的石片……
    他正琢磨著，忽然，【靈犀預警】那背景嗡嗡聲極其輕微地拔高了一絲，像一根細針輕輕刺了一下他的神經。
    幾乎同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側後方遠處的林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反光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
    林閑腳步猛地一頓，後背瞬間冒出一層白毛汗。
    他沒立刻回頭，心髒咚咚直跳。是衝他們來的？是吹號角的？還是……別的什麽？
    他強迫自己繼續往前走，速度不變，但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耳朵豎起來，仔細聽著身後的動靜。
    除了溪水聲和林間的風聲，什麽都沒有。
    但他不敢放鬆。那一下反光，和預警的提示，絕不是錯覺。
    他攥緊了寶兒的手，手心有點濕。
    這鬼地方，真是沒一刻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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