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愣住了。
    他低頭，看著手裏那枚毫不起眼的小石子，又看看另一隻手裏已經涼透的玉佩。
    就這？又是一個石頭？
    搞出這麽大動靜，預警了半天，就為了這麽個破石頭？
    他下意識地想把這破石頭扔了，但鬼使神差地，又捏著它，湊到眼前仔細看。
    看了半天，還是沒看出什麽花來。非金非玉，不像靈石，輕飄飄的，毫無靈氣波動。
    “哥哥，石頭。”
    寶兒也看到了，似乎有點失望，不是吃的。
    林閑歎了口氣，極度失望和饑餓帶來的煩躁感湧了上來。果然，天上不會掉餡餅。他認命地把那枚小石子隨手塞進懷裏，跟那塊已經涼了的玉佩作伴。
    “走了走了，回去睡覺！睡著了就不餓了！”
    他自暴自棄地說著，抱著寶兒，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
    就在他快要走出巷口時，旁邊一棟黑燈瞎火的二層小樓的窗戶，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像是一扇窗被悄悄合攏。
    林閑猛地抬頭看去，那窗戶黑黢黢的，毫無異狀。
    是風？還是……有人？
    他後背瞬間冒出一層白毛汗，不敢再多留一刻，加快腳步，幾乎是跑著衝出了這條令人不安的小巷，融入了坊市主街相對明亮嘈雜的人流中。
    而他懷裏，那枚剛剛被隨手塞進去的、毫不起眼的小石子，在接觸到他體內那微乎其微的、幾乎不存在的靈力波動時，表麵一道極其複雜的、比發絲還要細上千百倍的暗金色紋路，極其短暫地、微弱地閃了一下，旋即徹底隱沒，仿佛從未出現過。
    林閑抱著寶兒，幾乎是逃也似的從那條黑巷子附近鑽了出來，一頭紮進坊市主街相對明亮嘈雜的人流裏。心髒還在咚咚地跳，後背那層冷汗被風一吹，涼颼颼的。
    媽的，虧大了！白緊張一場，屁都沒撈著，還差點被自己嚇死。他下意識摸了摸懷裏，那塊玉佩已經涼透了，跟死了沒區別，旁邊還多了個更沒用的破石子。唯一的熱乎氣，大概就是他餓得發燙的胃和懷裏這小祖宗溫熱的體溫。
    “哥哥，餓……”
    寶兒把小臉埋在他頸窩裏，聲音有氣無力，帶著點哭腔，像隻可憐的小貓。
    “知道知道，別念了，哥也餓啊。”
    林閑煩躁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肚子應景地又叫了一聲，聲音大得他自己都聽得見。他捏了捏那個輕得讓人心慌的靈石袋，裏麵那幾顆靈碎碰撞發出可憐的細微聲響。
    得，今晚看來又得靠喝涼水撐過去了。他認命地想著，垂頭喪氣地拖著步子，打算趕緊回那破客棧躺著，減少體力消耗。
    就在他拐過一個街角，準備抄近路往回走時，一股極其霸道、勾魂奪魄的甜香氣味猛地鑽進了他的鼻子。
    那味道說不出的誘人，混合著靈穀特有的清香、某種甜膩花蜜的芬芳，還有一絲絲極其微弱的、勾人靈氣躁動的能量波動。
    林閑的肚子立刻發出了更響亮的抗議。
    他猛地抬頭，看見前麵不遠處一個裝修得格外亮堂、甚至稱得上奢華的鋪子，門口掛著的旗幡上龍飛鳳舞寫著“百味齋”三個大字。
    櫥窗裏用暖色的燈光打著，照著一盤盤精致得不像話的糕點。那些糕點有的做成小兔子形狀，眼睛用紅果子點綴；有的層層疊疊像朵花，花瓣尖端還閃著細微的靈光；有的晶瑩剔透，能看到裏麵流動的餡料……
    這他媽是糕點？這是藝術品吧！吃一口不得上天？
    林閑看得眼睛發直，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口水瘋狂分泌。但他目光往下一掃，看到櫥窗邊貼著的小木牌上標著的價格時，瞬間就像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最便宜的一款，叫什麽“初靈糕”，小小一塊，還不夠塞牙縫的，標價：五塊下品靈石。
    五塊！下品靈石！
    搶劫啊！這吃的難道是靈石本身嗎？！
    林閑感覺自己心髒抽痛了一下，趕緊移開目光，非禮勿視，非禮勿聞！他加快腳步，想趕緊逃離這個散發著罪惡香氣的地方。
    可他剛邁出一步，就感覺腿上一沉，被什麽東西死死抱住了。
    低頭一看，寶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扭過頭，小臉整個貼在櫥窗那擦得鋥亮的琉璃上，鼻子都壓扁了，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盯著裏麵那些閃閃發光的糕點，小嘴巴微微張著，一絲亮晶晶的口水正順著嘴角往下流。
    “哥哥……”她聲音都變了調，帶著一種夢幻般的渴望，“……好看……香香……”
    “走了走了，那東西華而不實，中看不中吃！”林閑心裏暗叫不好，試圖把她的腦袋掰回來。
    可寶兒像是腳下生了根，兩隻小手死死扒著櫥窗邊緣，任憑林閑怎麽拉，她就是不動，眼睛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樣，粘在了那些糕點上。
    “寶兒……寶兒想吃……”她轉過頭，仰起小臉看著林閑，大眼睛裏迅速積蓄起水汽，眼眶紅紅的，小嘴癟著，那表情委屈得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就吃一個……最小的那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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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聲音帶著哭音，軟綿綿，糯唧唧，像小鉤子一樣撓著林閑那本就不多的良心和所剩無幾的耐心。
    “吃不起！”林閑硬起心腸，試圖跟她講道理，雖然他知道跟一個三歲小孩講道理純屬對牛彈琴，“那一個夠我們吃十天糙米飯，住五天房了！聽話，哥回去給你找點別的吃的。”
    “不要別的！”寶兒的倔脾氣也上來了，眼淚珠子終於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哭聲越來越大，“就要那個！嗚嗚嗚……哥哥……寶兒餓……就要吃那個亮亮的……嗚嗚嗚嗚……”
    她一邊哭，一邊抱著林閑的腿開始往下滑，耍賴似的坐在地上，兩隻小短腿還胡亂蹬著，引得周圍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
    “哎喲，這娃哭得真可憐。”
    “看著穿得破破爛爛的，怕是餓壞了吧？”
    “百味齋的東西哪是普通人吃得起的，這當哥的也難啊……”
    “孩子不懂事嘛，看到好看的就想吃……”
    那些或同情或看熱鬧或指指點點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林閑身上，讓他頭皮發麻，臉上火辣辣的。他恨不得地上有個縫能鑽進去。
    他使勁想把寶兒拎起來，可這小家夥今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死沉死沉，還扭來扭去，哭聲震天響，引得百味齋裏那個穿著幹淨夥計服的店員都皺著眉朝外看了。
    “別哭了！再哭我揍你了啊！”林閑壓低聲音，色厲內荏地威脅。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寶兒哭得更凶了，簡直是嚎啕大哭，邊哭邊喊：“嗚嗚……哥哥壞……寶兒就要吃……不吃寶兒就不起來……嗚嗚嗚……”
    林閑感覺自己腦瓜子嗡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餓，累，煩，窘，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把他逼瘋。他看著寶兒哭得通紅的小臉和那渴望到極點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櫥窗裏那塊最小的、也要五塊靈石的“初靈糕”。
    五塊下品靈石啊！他得摳摳搜搜攢多久？說不定能找個更安全的活幹兩天呢？
    可是……這小混蛋哭得真要背過氣去了……
    媽的！就當破財消災！就當喂了狗！不，狗都沒她能吃！
    林閑一咬牙，一跺腳，臉上肌肉抽搐著，像是要上刑場一樣，從那個幹癟的靈石袋裏，哆哆嗦嗦地數出五塊摸著都燙手的下品靈石。
    每一塊靈石離手，都感覺像是在割他的肉。
    他一把將坐在地上耍賴的寶兒拎起來，粗聲粗氣地吼道：“別哭了！買！給你買！再哭就不買了！”
    寶兒的哭聲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瞬間止住。她眨巴著還掛著淚珠的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林閑，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真……真的？”
    “廢話！”
    林閑沒好氣地吼了一句，黑著臉，拉著她，視死如歸地走向百味齋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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