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他後退一步。
    “別呀！”婦人繞過櫃台，幾乎想拉住他，“帶著孩子多不容易！我看您妹妹累壞了！房間就在樓上，安靜！免費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免費？又是免費！林閑現在聽到這倆字就頭皮發麻。
    這婦人肯定聽說了什麽。她想的絕不是免費讓他住店那麽簡單。
    他抱著寶兒，一步步往門口退。
    “真不用，我們另找地方。”
    婦人臉上的笑有點掛不住了，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急切：“小兄弟，別急著走啊。你看，你帶個孩子也不安全。我們東家正好想結交些青年才俊，特別是……家裏有天賦好的孩子的。價錢好商量……”
    林閑頭皮炸開。果然！
    他不再猶豫，猛地轉身拉開門就衝了出去，幾乎撞到一個人身上。那人穿著錦緞衣裳，像是哪個家族的仆役，正抬手準備敲門。
    那人看到林閑，眼睛一亮：“閣下可是……”
    林閑沒理他，抱著寶兒，一頭紮進昏暗的巷子裏，發瘋似的跑。身後傳來那仆役和客棧婦人壓著聲音的呼喊和爭執。
    “人呢？你不是說在你這麽？”
    “跑……跑了！就是剛才那個快追啊！”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不止一個。
    林閑的心跳得像要炸開。他專往最黑最臭的巷子裏鑽，利用對地形的模糊記憶和【靈犀預警】那一點點微乎其微的寒意提示，勉強甩開了追兵。
    他躲在一個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後麵，捂著寶兒的嘴，大氣不敢出。寶兒被他捂著，不舒服地扭動。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他才癱軟下來，後背全是冷汗。
    完了。全完了。客棧不能住，到處都有人盯著。他們就像掉進狼群裏的兩塊肉。
    “哥哥……”寶兒小聲說，聲音有點發抖，“寶兒餓……也冷……”
    林閑看著她凍得有點發紅的小鼻子，心裏酸澀得厲害。他脫下自己那件本來就單薄的外套，裹住寶兒。
    必須弄點吃的，必須找個能遮風的地方。
    他想起白天經過的那個破敗的土地廟，好像在西邊城牆根下，早就荒廢了。那裏應該沒人去。
    他抱著寶兒，像兩個幽靈一樣，借著夜色掩護，小心翼翼地往城牆根摸去。
    土地廟。
    比他想得還破，門都沒了，裏麵堆著些雜草，神像歪倒在一邊，布滿了蜘蛛網。但至少能擋點風。
    他把寶兒放在一堆稍微幹淨點的幹草上，喘著粗氣。
    “寶兒乖乖在這裏等哥哥，千萬別出聲，也別出去。哥哥去找點吃的，馬上就回來。”他叮囑著，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寶兒乖乖點頭，大眼睛在黑暗裏看著他。
    林閑咬牙，轉身又溜了出去。他在附近的巷子裏翻找，希望能找到點別人丟棄的食物。可這年頭，窮人都把吃的看得緊，垃圾桶比他的臉還幹淨。
    正絕望時，他看到一個小乞丐蹲在牆角啃半個髒兮兮的饅頭。
    林閑咽了口口水，走過去。小乞丐警惕地看他一眼，把饅頭藏到身後。
    “小兄弟，”林閑擠出最和善的笑，“跟你商量個事，你那饅頭，分我一點行不行？我拿……拿這個跟你換。”他又掏出那枚黑石子。
    小乞丐瞥了眼石子，呸了一口：“滾！這破石頭誰要！”
    林閑沒辦法，隻好繼續找。運氣終於眷顧了他一次。他在一個客棧後門的泔水桶邊，找到半塊被扔掉的、隻是有點餿味的餅子。
    他如獲至寶，撿起來揣懷裏，趕緊往回跑。
    快到土地廟時，他猛地停下腳步，閃身躲到一堵斷牆後麵。
    廟門口，有兩個人影！
    不是白天那夥人。這兩個穿著統一的深色勁裝，腰間佩刀，行動間悄無聲息，明顯訓練有素。他們正一左一右守在破廟門口，像兩尊門神。
    其中一個人側耳聽著廟裏的動靜，低聲道：“……確定在裏麵？就那小丫頭一個？”
    另一個點點頭：“錯不了。那男的好像出去了。正好。”
    林閑的血涼了半截。他們找到寶兒了！
    他攥緊了那半塊餿餅，指甲掐進了掌心。
    怎麽辦？衝出去？那是送死。
    不出去？寶兒怎麽辦？
    他眼睜睜看著其中一個勁裝男人，彎腰，準備鑽進破廟。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吆喝聲！
    “仔細搜！肯定跑不遠！”
    “那邊看看！”
    是另一夥人！聽聲音，像是坊市裏那些家族派出來的護院之流，人數還不少。
    守在廟門口的兩個勁裝男人動作一頓，互相對視一眼，眼神冰冷。顯然，他們不想跟這群雜魚碰麵。
    其中一人打了個手勢，兩人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退入陰影中，瞬間消失不見。
    那夥護院咋咋呼呼地從另一個巷口跑過去，根本沒發現這邊的異常。
    林閑等他們都過去了，才連滾爬爬地衝進土地廟。
    寶兒還乖乖坐在幹草堆裏，正拿著根小樹枝戳地上的螞蟻玩，對剛才門外的危險一無所知。
    “哥哥！”
    看到林閑回來，她高興地扔掉樹枝。
    林閑一把抱住她，渾身還在發抖。他把那半塊餅子遞給寶兒。
    寶兒餓壞了，接過餅子小口小口地啃起來，雖然味道不好，但她沒抱怨。
    林閑看著她吃，心裏又沉又冷。
    剛才那兩個人，和之前那些雜魚不一樣。他們更危險，目的更明確。
    這破廟也不安全了。他們已經被太多人盯上。
    他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搜索聲，看著懷裏懵懂啃著餅子的寶兒，感覺自己就像被無數張網纏住的蟲子，越掙紮，纏得越緊。
    而懷裏這個啃餿餅的小丫頭，對此一無所知，甚至還在對他笑。
    他得想辦法破局。立刻，馬上。
    可是，辦法在哪裏？
    他抬頭，透過破廟頂的窟窿，看到一小片灰蒙蒙的夜空。
    一點微弱的星光，恰好落在他腳邊。
    他低頭，看著那點星光，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那枚一直沒什麽用的黑色石子，不知道剛才慌亂中掉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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