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一邊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一邊手腳並用，在黑暗的通道裏小心翼翼地摸索。他記得剛才石門落下時，似乎震鬆了旁邊牆壁的一些石塊。
    果然，在靠近石門底部的地方，他摸到幾塊鬆動的碎石。他用力掰開一塊，露出一個小小的縫隙，剛好能看到外麵一點情況。
    隻見外麵空地上，李家三人背靠背站著，刀尖對著外圍。王五和他的兩個同夥則呈半圓形圍著他們，麵目猙獰。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李頭兒，”王五陰惻惻地笑著，手裏的短刀晃著，“何必呢？為了點還沒到手的賞錢，把命丟在這破地方，多不值？不如這樣，人，咱們一起抓。賞錢，咱們三七…不，四六分！你們李家拿六，我們兄弟拿四，怎麽樣？夠意思了吧？”
    李家小頭目臉色鐵青：“休想！李家之物，豈容爾等染指！”
    “那就是沒得談了？”王五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哥幾個，動手！先宰了這幾個礙事的！裏麵的肥羊跑不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等等！”
    林閑突然又喊了一嗓子，聲音透過石縫傳出去，帶著一種刻意的、慢悠悠的調子，成功讓外麵即將火拚的雙方動作都是一頓。
    “那個…王五爺是吧？”林閑的聲音帶著點“好心”提醒的意味，“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您是不是忘了點什麽？”
    王五一愣：“小子，你又想耍什麽花樣？”
    “花樣不敢。”林閑慢吞吞地說，“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李家這麽大的家族，出來抓人，難道就隻派了這三位好漢？您說…會不會還有別的人，就在附近…等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
    他這話一出，王五臉色猛地一變，下意識地就往四周黑暗的廢墟裏看。
    李家小頭目也是瞳孔一縮，似乎被提醒了什麽，眼神閃爍不定。
    林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根本不知道李家還有沒有其他人，但他就是要製造這種猜疑和不確定性！
    “到時候…”林閑的聲音幽幽的，像毒蛇吐信，“您幾位在這兒打生打死，便宜了後來的人…那多不劃算，是吧？”
    門外，剛剛升起的殺氣瞬間凝滯了。
    王五和李家小頭目互相瞪著對方，眼神裏充滿了猜忌、警惕和算計，剛剛差點爆發的衝突，竟然被這幾句話硬生生壓了下去。
    誰也不敢先動手，生怕真被第三方撿了便宜。
    一時間，門外陷入一種詭異的僵持和寂靜。
    通道內，林閑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石壁，屏住呼吸，聽著外麵死一般的寂靜，隻有自己狂亂的心跳聲咚咚作響。
    挑撥成功了？或者把他們暫時“嚇”住了？
    接下來怎麽辦？
    這僵局，又能維持多久？
    門外死一樣的寂靜，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和火把燃燒時偶爾爆開的劈啪輕響。那沉默比剛才的喊打喊殺更讓人心頭發毛。
    林閑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粗糙的石壁，連咽口唾沫都不敢大聲。他小心地透過那條石縫往外看。
    火把的光暈下，李家那三個人和王五一夥涇渭分明地站著，中間隔著一小段空地，像楚河漢界。雙方手裏的刀都還指著對方，沒人放下，但也沒人再往前一步。
    王五那雙三角眼滴溜溜亂轉，一會兒警惕地掃視周圍黑黢黢的廢墟，像是真怕哪裏突然衝出李家的伏兵，一會兒又狠狠剜著李家小頭目，腮幫子咬得緊緊的，顯然不甘心到嘴的肥肉可能飛了，更怕被人當槍使。
    李家小頭目臉色鐵青，握著刀柄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他心裏也犯嘀咕，管事確實沒說過還有沒有其他後手，萬一真有人黃雀在後…而且眼前這三個地痞流氓豁出去的話，也確實麻煩。他眼神閃爍，既提防王五，也確實在留意四周動靜。
    “咳…”李家小頭目清了清嗓子，試圖拿回主導權，聲音卻有點幹巴，“王五，收起你的家夥。李家辦事，自有章程，該你們的好處，少不了。”
    “嗬，”王五嗤笑一聲，短刀晃了晃，沒收回去，“李頭兒，空口白牙的，誰信啊？剛才可是差點就動手了。現在又說這種話？當我們三歲小孩？”
    “那你想怎樣？”李家小頭目語氣冷硬。
    “簡單！”王五朝地上啐了一口，“人，一起抓！抓到之後，咱們一起押去見你們管事的！賞錢怎麽分，當麵說清楚！想撇下我們兄弟獨吞？沒門！”
    他這話看似退了一步，實則把雙方又綁在了一起，還要求直接麵對李家更高層的人，顯然是對這小頭目不信任到底了。
    李家小頭目眼角抽搐了一下，顯然極其不爽被一個地痞這樣拿捏，但又投鼠忌器。他沉默了幾秒，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行。”
    暫時的、脆弱的協議又達成了。但雙方之間的戒備和敵意，比剛才更濃了。那點合作的基礎，已經被林閑幾句話徹底敲碎，現在全靠互相忌憚和對外部可能存在的“黃雀”的猜疑勉強維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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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道裏，林閑心裏稍稍鬆了口氣，但半點不敢放鬆。挑撥是成功了，可人也暫時不走了！全都堵在門口！這他媽…
    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緊緊抓著他衣角的寶兒。小家夥似乎也感覺到氣氛詭異，大眼睛在黑暗裏睜得圓圓的，一聲不吭。
    不能坐以待斃。
    他極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挪動腳步，抱著寶兒，沿著冰涼的牆壁，向通道深處退去。動作輕得不能再輕，生怕弄出一點聲響，驚動外麵那群餓狼。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能模糊看到通道一直向內延伸，深處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黑，不知道通往何處。但這是唯一的方向。
    退一步，再退一步…
    腳下踩到一塊鬆動的石子。
    咕嚕。
    細微的滾動聲在死寂的通道裏顯得異常清晰。
    林閑渾身汗毛瞬間炸起，猛地停住，心髒驟停。
    門外，所有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連呼吸聲都好像頓住了。
    “什麽聲音？”王五警惕的聲音立刻響起。
    “好像…是從裏麵傳來的？”他的一個同夥不確定地說。
    幾道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那扇厚重的石門上。
    “裏麵的小子！”李家小頭目厲聲喝道，“別耍花樣！老實待著！”
    林閑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心裏把滿天神佛都求遍了。
    好在門外的人似乎更傾向於認為他是故意弄出聲音想引他們注意或者繼續挑撥，並沒有立刻采取行動。僵持繼續。
    林閑等了半晌，確定外麵沒有進一步動作，才敢繼續慢慢往後挪。這次他更加小心，每一步都先用腳尖試探清楚再落腳。
    黑暗的通道仿佛沒有盡頭。隻有他和寶兒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和腳步聲，還有門外那令人窒息的、充滿猜忌的寂靜。
    他能感覺到寶兒抓著他衣服的小手越來越緊。
    不知道退了多遠，通道似乎開始拐彎。也就在這時，他腳下突然踩空了半邊！
    “唔！”他猛地一驚，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驚呼咽了回去，身體失衡地晃了一下，趕緊抱住寶兒，另一隻手胡亂往牆上一撐，才穩住身形。
    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他低頭看去，借著從石門方向透來的極其微弱的光線，發現通道在這裏似乎塌陷了一部分，邊緣參差不齊，再往前，地麵好像低下去一截，黑乎乎的，看不清深淺。
    而與此同時，他懷裏一直安安靜靜的寶兒，忽然極小幅度地扭動了一下，小腦袋轉向通道更深處的黑暗，小聲地、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下麵……有東西……亮亮的……”
    林閑的心猛地一跳。
    下麵？有東西？亮亮的？
    是出路？還是……更麻煩的東西？
    他僵在原地，前有未知的深淵，後有虎視眈眈的追兵。
    那微弱的、來自寶兒的提示，是唯一的指引，卻也可能指向更大的危險。
    他該信嗎？
    門外，那充滿猜忌和貪婪的短暫平衡，又能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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