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寶兒的小手扯著林閑的衣角，又輕輕晃了晃。
    林閑猛地一哆嗦，像是被從冰水裏撈出來，渙散的眼神終於重新聚焦，對上寶兒那雙清澈見底、寫滿“快誇我”的大眼睛。
    他喉嚨幹得發疼，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發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寶，寶兒啊……”
    “嗯！”寶兒用力點頭，小臉上那點小驕傲更明顯了，伸出小手指著院子裏橫七豎八的人形，“哥哥你看，壞蛋都不動啦！寶兒厲害吧？”
    她說著，還期待地眨巴著眼睛，等著熟悉的誇獎和摸摸頭。
    林閑順著她的小手指看過去——嵌在牆裏那個，胸口還有個小小的凹陷；埋在磚石下那個，腿以一個奇怪的角度扭著；癱在地上那個，臉腫得老高，清晰的五指印紅得刺眼；還有那個被踢飛出去的胖子留下的騷臭痕跡……
    他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差點當場吐出來。
    厲害……何止是厲害……這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卻發現腦子裏一片空白，所有語言係統都癱瘓了。
    誇她？怎麽誇？
    “寶兒幹得漂亮，下次一巴掌扇勻稱點”？還是“寶貝這手分筋錯骨打得真是渾然天成”？
    他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飄忽：“厲……厲害……寶兒最……厲害了……”
    得到誇獎，寶兒立刻開心地眯起了眼，小腦袋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像隻滿足的小貓。但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需求上。小肚子適時地再次“咕嚕嚕”抗議起來。
    “哥哥，”她撅起小嘴，委屈巴巴地拽著他，“餓，寶兒餓死了，要吃飯飯，吃大雞腿！”
    吃……吃大雞腿……
    林閑看著這一院子的“食材”，喉頭又是一梗。他現在對“雞腿”這個詞都有點 ptsd了。
    “好……好……吃飯，吃飯……”
    他幾乎是機械地重複著，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來。可手腳軟得跟麵條一樣，試了幾下都沒成功，反而扯到了肩膀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冷汗直冒。
    “哥哥笨笨。”
    寶兒看他笨拙的樣子，伸出小手想拉他。
    她的小手剛一碰到林閑的胳膊，林閑就像被烙鐵燙了一樣，猛地一縮！動作快得差點把自己又撂倒。
    “！！！”
    寶兒被他這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小嘴一癟，大眼睛裏瞬間又蒙上了一層水汽，委委屈屈地看著他，“哥哥……”
    林閑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了，心裏暗罵自己沒用，趕緊又擠出笑容，結結巴巴地解釋：“沒、沒……哥哥自己來，自己來……寶兒乖，站好，站好就行……”
    他真是怕了。這雙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小手，剛才可是隨手就拍飛了築基修士，彈斷了精鋼刀啊！這要是一個沒控製好力道，給他也來一下……他這身板可不夠看。
    他強忍著恐懼和身體的虛弱，手腳並用地，極其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過程中愣是沒敢再讓寶兒碰一下。站起來後，還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半步，和寶兒保持了一點安全距離。
    寶兒仰著頭，看著哥哥奇怪的反應，和突然離遠了的距離，小臉上的開心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一點點受傷。她不明白，哥哥為什麽不讓她拉，為什麽好像有點怕她？她明明打跑了壞蛋呀……
    “哥哥……”
    她的聲音變小了，帶著點不安。
    林閑看著寶兒那瞬間低落下去的小模樣，心裏像被針紮了一下，有點難受，又有點愧疚。他知道不該這樣，寶兒是為了保護他……可……可這保護方式實在太嚇人了啊！這誰頂得住啊！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把腦子裏那些血腥畫麵和破碎的三觀暫時屏蔽掉，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寶兒乖，哥哥沒事，就是……就是有點累了。走，哥哥帶你去找吃的，找大雞腿，好不好？”
    當務之急，是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然後再說然後的！
    一聽到“大雞腿”，寶兒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一些，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看向院子裏：“那……那些壞蛋……”
    “不管他們！”林閑立刻打斷，語氣急促，“他們……他們睡著了！對，睡著了！我們快走，不然等他們醒了就更麻煩了！”他胡亂編著理由，隻想趕緊把這小祖宗哄走。
    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睡著了……”她看了看那些“睡著”的壞蛋，又看看哥哥蒼白的臉色和肩膀滲出的血跡，小眉頭皺了皺，似乎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哥哥受傷了。
    “哥哥疼！”她邁開小短腿就想湊近看看。
    林閑嚇得趕緊又後退一步，差點被地上的碎石絆倒，慌忙擺手：“不疼不疼！哥哥一點都不疼！寶兒別過來，地上髒！對，髒！”
    他這反應實在太明顯，寶兒停下腳步，小嘴抿得緊緊的，眼睛裏的水汽更重了，小聲問：“哥哥……是不是……不喜歡寶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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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委屈和害怕，聽得林閑心頭一酸。
    造孽啊！
    他趕緊壓下心裏的恐懼，強迫自己蹲下身盡管這個動作讓他疼得齜牙咧嘴），盡量讓視線和寶兒齊平，擠出盡可能溫柔的笑容：“瞎說！哥哥最喜歡寶兒了！寶兒剛才救了哥哥，是哥哥的大英雄！哥哥隻是……隻是太累了，對，累得有點暈乎乎的。”
    他伸出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摸了摸寶兒的腦袋，動作有點僵硬，但盡量放柔：“寶兒最乖了，走，哥哥帶你吃好吃的去，好不好？”
    感受到熟悉的撫摸，寶兒眼中的水汽才稍微褪去一點，她伸出小手指，勾住林閑的一根手指，小聲確認：“哥哥真的最喜歡寶兒？”
    “真的！比真金還真！”林閑重重點頭，心裏默默流淚：就是這喜歡的方式有點太刺激了……
    “那拉鉤！”寶兒不放心地要求。
    “拉鉤！”
    林閑趕緊伸出小指，和她勾了勾。感受到那小小的、軟乎乎的手指力度，他心髒又是一哆嗦，生怕這小祖宗一不小心把他指頭給撅了。
    完成拉鉤儀式，寶兒似乎終於安心了一些，重新露出一點點笑容，主動拉著他的手往外走：“哥哥快走，吃雞腿！”
    “哎，好，吃雞腿……”
    林閑被她拉著，踉踉蹌蹌地往外走，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那慘烈的院子，心裏五味雜陳。
    劫後餘生的慶幸，對寶兒力量的恐懼，未來的迷茫，還有那揮之不去的“物理超度”畫麵……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腦子更亂了。
    他低頭，看著走在前麵的寶兒，小小的一隻，蹦蹦跳跳，嘴裏還哼著不成調的兒歌，完全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娃娃。
    可就是這個小娃娃……
    林閑狠狠甩了甩頭，不敢再想下去。
    先離開這！找個地方治傷，填飽肚子，然後……然後他得好好想想，以後這日子，到底該怎麽過！
    帶著這麽一個……人形自走因果律武器兼物理度化天尊……他那條夢想中的鹹魚苟道，恐怕是徹底遊到陰溝裏去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無數麻煩正張開血盆大口，在前方等著他。
    而此刻，他唯一的依靠和最大的麻煩，正拉著他的一根手指，興高采烈地、堅定不移地要去買雞腿。
    林閑抬頭望天，欲哭無淚。
    老天爺，這穿越送的徒弟……能退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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