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棚子角落裏的黴味鑽進鼻子，混合著懷裏寶兒身上淡淡的汗味和地下河帶來的那股子怎麽都散不掉的潮氣。林閑的肚子又叫了一聲，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顯得特別響。懷裏的寶兒動了動，小聲嘟囔：“哥哥，餓……”
    “知道，知道。”
    林閑煩躁地揉了揉肚子。躲在這裏不是辦法，預警的感覺消失了，但饑餓感不會。他必須弄到吃的，必須找個地方暫時安頓下來。
    雜役招募，風險極大，但似乎是眼前唯一能進入青雲宗，接觸到食物和庇護所的方法了。賭一把？就賭剛才的窺探隻是意外，賭那些修士們的手還沒伸到這裏來。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心，拉著寶兒又從棚子裏鑽了出來。這次他目標明確，低著頭，盡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沿著邊緣快速走向那條通往側門的小路。
    小路盡頭排著隊，都是些麵黃肌瘦、穿著破舊的凡人，一個個眼裏帶著點期盼又有點麻木。一個穿著灰色短打的青雲宗弟子歪戴著帽子，斜倚在門框上，拿著個名冊，有一下沒一下地喊著名字，態度懶散。
    林閑拉著寶兒默默排到隊尾，心跳還是有點快。他低垂著眼，用眼角餘光觀察。還好，沒什麽異常。輪到他們時，那弟子頭也沒抬：“名字，籍貫。”
    “林二狗，帶著妹妹林小花，逃荒來的，老家發大水，都沒了。”
    林閑早就想好了說辭，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點恰到好處的沙啞和畏縮。
    那弟子這才抬眼瞥了他們一下，看到兩人破破爛爛的樣子，皺了皺眉，也沒多問，隨手在名冊上劃了兩筆：“進去吧，右邊棚子等著考核。規矩點，別亂跑。”
    “哎，謝謝仙師大人。”
    林閑連忙點頭哈腰，拉著寶兒快步走了進去。
    所謂的考核點就是一片空地，搭著幾個草棚。已經有不少人在等著。考核內容簡單粗暴：旁邊一張破木桌上擺著幾株蔫頭耷腦的草藥和幾塊顏色暗淡的石頭；另一邊則堆著一些大小不一的灰色石塊，看著就沉。
    一個穿著稍好點、像是管事模樣的人坐在桌子後麵，打著哈欠：“識藥辨石的站左邊，力氣測試的站右邊。快點快點，別磨蹭。”
    林閑心裏稍微鬆了口氣。辨識？這好像是他的強項？他默默站到左邊隊伍。寶兒好奇地東張西望，被林閑死死攥著手。
    隊伍移動得很慢。前麵的人大多抓耳撓腮，對著那幾株草藥和石頭發呆，支支吾吾說不上來。管事的不耐煩地嗬斥：“不認識就滾去右邊搬石頭！浪費老子時間！”
    終於輪到林閑。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偶然認識幾種草的鄉下小子。
    管事眼皮都沒抬：“叫什麽？認識哪個？”
    林閑目光掃過那幾株草藥。幾乎是同時，腦海裏那本無形的“萬象錄”自動翻頁，浮現出模糊的信息碎片。
    【枯葉草，性微寒，常見於陰濕角落，汁液外用可緩解輕微瘙癢…】
    【鐵線根，質地堅硬，常用於低級煉器鋪充數…】
    【斑駁石，蘊含極其微弱的土靈力，常被誤認為劣質靈石…】
    他指著那株最不起眼的枯草和那塊顏色最暗的石頭，故意帶點不確定的語氣：“回…回管事，這個好像是…枯葉草？這個石頭…摸著有點涼，是不是…斑駁石？”
    那管事打哈欠的動作頓住了，終於正眼看了林閑一下，眼神裏帶了點意外：“喲？逃荒的還認得這個？”
    林閑撓撓頭，裝出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小時候…跟村裏老郎中采過幾天藥，碰巧認得一點…”
    管事撇撇嘴，似乎也沒太在意，揮揮手：“算你過了。去那邊等著。”
    “謝謝管事！”
    林閑心裏小小地雀躍了一下，趕緊拉著寶兒站到通過的那一小堆人裏。至少，辨識這關混過去了，看起來沒引起懷疑。
    接下來是力氣考核。這才是重頭戲，也是最容易暴露的環節。林閑看著那些壯實漢子咬著牙抱起大石塊，臉憋得通紅，步履蹣跚地往前走一段再放下，心裏直打鼓。
    輪到他的時候，他故意挑了一塊中等偏小的石塊。入手一沉，冰涼粗糙。他暗罵一聲，這玩意兒比看著還重！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憋出痛苦麵具，雙腿微微發抖，額頭上青筋都“爆”了出來起碼他自己感覺是），一步三晃，走得歪歪扭扭，好像隨時要連人帶石頭一起栽倒。放下石頭時，還故意踉蹌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去了半條命。
    那負責記錄力氣的弟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塊石頭，在本子上隨意劃了一下，眼神裏帶著點鄙夷：“行了，一邊去。下一個！”
    林閑心裏暗道一聲僥幸，趕緊退到一邊，感覺後背都濕了。演戲也是個力氣活啊！
    他剛喘勻氣，一扭頭，魂差點嚇飛了！
    寶兒不知道什麽時候掙脫了他的手，跑到了那堆測試用的石塊旁邊！小丫頭大概是等得無聊了，看著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覺得好玩，伸出小手，竟然抱起了一塊剛才某個壯漢都搬得呲牙咧嘴的大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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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石頭比她腦袋還大！她抱在懷裏，小身子被襯得更加瘦小，但她似乎沒覺得有多重，隻是好奇地掂了掂，還試圖用小手去摳石頭上的紋路！
    周圍瞬間安靜了一下。
    所有等著考核的人，包括那幾個青雲宗弟子，目光都齊刷刷地釘在了寶兒身上！
    那打哈欠的管事眼睛猛地瞪大了，嘴巴微微張開。
    負責記錄力氣的弟子手裏的筆頓住了，臉上那點鄙夷變成了驚愕。
    林閑頭皮發麻，心髒驟停！他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將那塊石頭從寶兒手裏“奪”下來入手猛地一沉，差點把他胳膊拽脫臼），趕緊放下，然後對著愕然的管事和弟子連連鞠躬，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對不住對不住！管事大人恕罪！小孩子不懂事，瞎胡鬧……”
    他一把將還在試圖去摸另一塊石頭的寶兒拽回來，緊緊箍在懷裏，忙不迭地解釋：“我這妹妹……鄉下孩子，野慣了，天生……呃……力氣比一般孩子大了那麽一點點！對，就一點點！沒別的，就是傻力氣！吃的還多！”
    那管事回過神來，上下打量著被林閑死死抱在懷裏、還在掙紮著說“哥哥那個石頭好看”的寶兒，眼神驚疑不定，又看了看旁邊那塊顯然分量不輕的石頭。
    “天生……神力？”管事喃喃了一句，眼神複雜。
    周圍那些等待考核的凡人更是竊竊私語起來，看著寶兒的眼神像看什麽怪物。
    林閑感覺那些目光像針一樣紮在背上。完了，還是引起了注意！他恨不得立刻抱著寶兒消失。
    管事盯著寶兒看了好幾秒，又看看一臉惶恐、點頭哈腰的林閑，臉上的驚疑慢慢收斂，最終化作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和一點別的什麽。他揮了揮手，語氣恢複了不耐煩：
    “行了行了，知道了。帶著你妹妹一邊待著去！別在這兒添亂！力氣大有什麽用，雜役又不是光靠力氣！”
    “是是是！謝謝管事！謝謝管事！”
    林閑如蒙大赦，趕緊抱著寶兒躲到人群最後麵，心跳得像打鼓。
    考核繼續進行，但林閑能感覺到，偶爾還有目光會掃過他們這邊，尤其是那個管事，似乎又若有所思地瞥了寶兒一眼。
    林閑抱著寶兒，縮在角落，心裏七上八下。
    這算是……混過去了？
    還是……惹上更大的麻煩了？
    那個管事最後看寶兒的眼神，讓他心裏有點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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