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抱著寶兒，幾乎是腳不沾地地衝出藏書樓，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冷風一吹，他才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全是剛才嚇出的冷汗。
    “哥哥，跑什麽呀？”寶兒被他顛得有點暈，小手摟著他的脖子，不解地問。
    “閉嘴！回去再跟你說！”
    林閑壓低聲音嗬斥了一句，腳步更快了，恨不得立刻鑽回那間破屋，再把門堵死。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又被注意到了！還是在這種要命的地方！
    而被他們甩在身後的藏書樓裏，那名藍衣青年弟子——趙明，還站在原地，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腦海裏反複回放著剛才那小女孩模仿《基礎鍛體術》的動作。每一個細節，每一次重心的轉移，手臂擺動的弧度精準得可怕。
    這絕不是普通小孩玩鬧能做出來的！
    他這幾天正因為修煉一門名為《流風劍訣》的入門劍法而陷入瓶頸。劍訣中有一式“風回柳”，要求身隨劍走，手腕翻轉卸力的同時，腳步需配合一個極其細微的弧形後撤，方能將劍勢的柔韌與後續的爆發連貫起來。可他練了許久，總是感覺滯澀，要麽撤步太大散了勁，要麽撤步不夠，差點扭到自己。
    就在剛才，他看著那小女孩無意識模仿鍛體術中的一個側身格擋接重心後移的動作，那流暢自然的弧線，那恰到好處的分寸感像一道閃電，猛地劈進了他混亂的思緒裏！
    “風回柳”要求的，不就是這種感覺嗎？！不是硬邦邦的撤步，而是這樣一種圓融的、順勢而為的牽引！
    鬼使神差地，他下意識地並指如劍，就在這書架之間，依著腦海中那小女孩動作的神韻，輕輕一引，腳步隨之劃出一個極小極快的圓弧。
    體內原本有些阻滯的靈力，竟順著這個突然變得順暢的軌跡，自然而然地流轉起來！
    困擾他多日的滯澀感，豁然貫通！
    趙明猛地收勢，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滿臉的難以置信。
    通了？！就這麽……通了？！
    就因為看了一眼那小雜役無意識的動作？！
    這……這怎麽可能？！
    他激動地猛地抬頭，想去找那對奇怪的兄妹問個明白，卻發現那雜役早就抱著孩子跑得沒影了。
    巨大的驚喜和更大的困惑衝擊著趙明。他激動地在原地轉了兩圈，一把抓起那本被他嫌棄的《基礎鍛體術圖解》，胡亂翻看著，試圖再找到點什麽，卻再也看不出任何奇異之處。
    “趙師兄？你沒事吧？”旁邊一個相熟的弟子被他怪異舉動吸引，好奇地問道。
    趙明一把抓住那弟子的胳膊，聲音因為激動都有些變調：“李師弟！你猜我剛才遇到了什麽？奇跡！簡直是奇跡！”
    他語無倫次地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略去了自己偷學小女孩動作的細節，隻強調自己苦思劍法瓶頸不得，卻在藏書樓一角偶見一稚齡雜役女童玩耍般的動作，福至心靈，豁然開朗。
    “那動作，看似簡單，卻暗合天道至理！對！定然是如此！”趙明越說越激動，已經開始自行腦補，“誰能想到，我苦修多日不得其法，竟被一個無知稚子的無意之舉點破！這真是……大道至簡，殊途同歸啊！”
    那李師弟聽得目瞪口呆，看看激動得臉發紅的趙明，又想想他描述的那個“暗合天道至理”的雜役女童，感覺無比荒謬，但又見趙明不像說謊，而且那式“風回柳”的順暢，他剛才好像確實看到趙明比劃了一下，極為流暢自然。
    “真的假的？一個雜役丫頭……有這能耐？”
    “千真萬確！”趙明斬釘截鐵，“若非親身經曆，我也絕不敢相信！此事定要稟明師尊！這藏書樓，果然是我青雲宗底蘊所在，藏龍臥虎啊！連一小小雜役，都可能是身負機緣之人！”
    於是，一則離奇的消息開始在外門小範圍流傳開來。
    “聽說了嗎？趙明師兄在藏書樓被一個掃地雜役帶的小丫頭點撥了！”
    “哈？扯吧？哪個雜役？”
    “不知道叫什麽，就說是很小一個女娃，好像力氣還特別大！”
    “真的假的？這麽邪門？難道是什麽遊戲風塵的老怪偽裝？”
    “誰知道呢……不過趙明師兄的《流風劍訣》確實突然大進了……”
    謠言這東西，總是越傳越離譜。到了後來，已經變成了“神秘雜役幼女身負絕學，藏書樓內隨口指點，愚鈍外門弟子立地頓悟”的誇張版本。
    這消息自然也通過某種渠道，悄然傳到了玄璜長老耳中。
    他正在洞府內打坐，聽到心腹執事匯報外門近日的這樁趣聞，特別是提到“雜役”、“幼女”、“天生神力”、“點撥弟子”這幾個關鍵詞時，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精光。
    “哦？藏書樓……點撥？”玄璜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確定是那對兄妹？”
    “回長老，描述的特征很像。但弟子們傳得誇張，未必盡實。”執事謹慎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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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璜長老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
    力大無窮。
    現在又多了一條：無意間的動作竟能暗合功法精髓，點撥瓶頸弟子？
    這絕不僅僅是“道胚之體”能完全解釋的了！那女娃的身上，定然還藏著更大的秘密！
    而那個林閑……
    玄璜的目光再次冷冽起來。
    一次是巧合，兩次三次，那就絕不是巧合！
    這個看似普通懦弱的雜役，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地出現在關鍵地方，又能恰到好處地掩蓋出妹妹的異常，還能恰到好處地平息事端……
    “加大探查力度。”玄璜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尤其是那個林閑，哦，不，是林二狗。本座要知道他每天吃的什麽，說的每句話，見的每個人。另外，想辦法……試探一下那女娃。”
    “試探？”執事微微一驚，“長老，萬一……”
    “本座自有分寸。”玄璜打斷他，眼神幽深，“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遛遛。看看他們背後，到底藏著什麽牛鬼蛇神。”
    執事不敢再多問，躬身領命：“是！”
    洞府內恢複寂靜。
    玄璜長老重新閉上眼，但周身的氣息卻愈發冰寒。
    林閑……林寶兒……
    不管你們玩什麽把戲，都到此為止了。本座的耐心，是有限的。
    而此刻，對此一無所知的林閑，正把他們最後一點硬饅頭掰成小塊，泡在涼水裏，愁眉苦臉地試圖讓寶兒吃下去。
    “寶兒，乖，再忍忍，明天哥哥想辦法……”
    他總覺得，窗外好像比平時更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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