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覺得最近自己像個隨時會炸開的藥爐，還是那種最低階、質量最不穩定、隨時會糊鍋的那種。
    “道童轉世”的流言像股陰風，吹得他後脖頸就沒暖和過。他恨不得給寶兒套個麻袋，隻露倆眼睛出來，再貼上“普通小孩，童言無忌，切勿靠近”的條子。
    可活兒還得幹。新派的任務是給丹房外圍送清洗好的靈草筐。這活兒又累又枯燥，但林閑求之不得。離核心區遠，人少，安全。
    他吭哧吭哧拖著好幾個摞得比他還高的空筐，像個移動的草堆。寶兒跟在他屁股後麵，小鼻子一抽一抽。
    “哥哥，好香呀。”她扯扯林閑的褲腿。
    林閑猛吸兩下，空氣裏確實飄來一股若有似無的甜香，越靠近丹房區域越濃。他心裏咯噔一下，暗罵失策，光想著躲人，忘了躲味兒了！
    “不好聞，快走快走。”他試圖加快腳步，奈何筐太多，走得踉踉蹌蹌。
    就在這時，丹房深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嗡鳴，緊接著，一股極其濃鬱、帶著奶味兒和花果甜香的氣息猛地噴湧出來，像無形的鉤子，直往人鼻子裏鑽。
    “哇！”寶兒眼睛瞬間亮了，小腳像釘在了地上，使勁吸著氣，小臉上全是陶醉，“甜甜！香香！”
    林閑也被這香味衝得頭暈，肚子裏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一聲。這什麽丹？聞著比靈米飯勾人多了！
    【低能量反應，無害。】
    係統冷冰冰地提示了一句，大概判斷這香氣沒毒。
    沒毒，但招魂啊！
    林閑看到寶兒那眼神就知道要壞菜！那眼神他太熟了，看到好吃的時候就這樣！
    “走了走了寶兒！回去哥哥給你找蜜餞！”他趕緊空出一隻手去拉她。
    可寶兒像個小石墩，被他拖著走，小腦袋卻一百八十度扭回去，眼巴巴地望著丹房那扇緊閉的大門，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蜜餞沒這個香……”她小聲嘟囔，滿是委屈。
    正好一個丹房弟子開門出來透氣，聞到這味兒，笑罵了一句：“錢師兄這爐‘香溢丹’成了？味兒可真竄，勾得老子饞蟲都動了。”
    香溢丹？林閑好像聽過，是一種最低階的、幾乎沒啥實用價值、就是聞著特別香的丹藥，據說女修和小孩子特別喜歡。
    完蛋！精準打擊！
    那弟子也看到了拖著筐、拉著個回頭望眼欲穿小女娃的林閑，皺了皺眉：“喂！那雜役！磨蹭什麽？筐放那邊角落後趕緊走！別堵在這兒！”
    “是是是！師兄，馬上就走！馬上！”林閑如蒙大赦，趕緊使勁拽寶兒。
    可就在他轉身往角落堆放筐子的瞬間，手上一滑，寶兒泥鰍一樣縮手，哧溜一下就從他手裏溜走了！
    林閑魂飛魄散地回頭，隻見那丹房弟子剛好接裏麵人遞出來的東西，門沒關嚴實，露出一條縫。寶兒那小身影嗖一下就順著門縫鑽了進去，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寶兒！”林閑失聲尖叫，手裏的筐嘩啦一聲全掉地上。
    那守門弟子嚇了一跳，扭頭一看，也急了：“哎！那小丫頭！誰讓你進去的！出來！”他慌忙要關門。
    林閑哪還顧得上筐，連滾帶爬撲過去，一把抵住門，臉都嚇白了：“師兄！師兄恕罪！我妹妹她不懂事！我這就把她抓出來！求您高抬貴手，別驚擾了裏麵的大師兄！”
    他聲音抖得厲害，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闖丹房！這罪名可大可小！萬一碰壞了什麽，把他賣了都賠不起！
    那弟子也氣得夠嗆，壓低聲音罵：“你這雜役怎麽看孩子的！裏麵正出新丹，亂糟糟的，碰壞了東西你擔待得起嗎！還不快進去把她弄出來！”他也不敢聲張，畢竟自己沒看好門也有責任。
    林千恩萬謝，幾乎是手腳並用爬進了丹房。
    一進去，那股甜香更是濃得化不開，熱烘烘地裹著人。丹房裏霧氣繚繞，幾個弟子正圍著一個剛熄火的丹爐忙碌，沒人注意角落。
    林閑心急如焚，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射。
    找到了！
    隻見寶兒蹲在一個靠牆的木架下麵，仰著小臉，眼睛瞪得溜圓，小嘴微張，看著架子上那一排排剛剛出爐、還帶著溫乎氣的香溢丹。
    那些丹藥圓滾滾，胖乎乎，呈現出一種誘人的乳白色，散發著讓人無法抗拒的甜香，像是一顆顆超大號的、散發著靈氣的糖豆。
    寶兒看得入了迷，小手無意識地抬起來，朝著最低的那一排，慢慢伸了過去……
    林閑的血都涼了！他一個惡狗撲食衝過去，在那小手指即將碰到丹藥的前一秒，猛地將她攔腰抱起，死死捂住她的嘴，把她的驚呼憋了回去。
    “唔唔唔！”
    寶兒在他懷裏掙紮，眼睛還黏在那些“糖豆”上。
    “我的小祖宗哎！”
    林閑壓著嗓子，聲音都在發顫，抱著寶兒連退好幾步，遠離那架子，心髒砰砰狂跳，後背瞬間被冷汗打濕。
    差一點！就差一點！
    他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還好，霧氣大，噪音也大，似乎沒人發現剛才那驚險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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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像是管事模樣的弟子皺著眉看過來：“幹什麽的？怎麽抱個孩子進來了？”
    林閑趕緊點頭哈腰，臉憋得通紅：“對不住對不住！大師兄！小的來送筐，孩子不懂事，聞著香味就溜進來了，小的這就帶她出去！這就出去！”
    那管事弟子不耐煩地揮揮手：“趕緊走！丹房重地，是能瞎跑的地方嗎！”
    “是是是！”
    林閑大氣都不敢出，夾著還在扭動、眼巴巴望著丹藥架的寶兒，幾乎是逃出了丹房。
    冷風一吹，他打了個哆嗦，才發現自己腿軟得差點站不住。
    守門弟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管好你妹妹！下次再亂闖，沒這麽好說話了！”
    “一定一定！多謝師兄！多謝！”
    林閑點頭哈腰，抱著寶兒落荒而逃，連地上的筐都忘了拿。
    一直跑出老遠，跑到沒人的地方，他才把寶兒放下，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手還在抖。
    寶兒小嘴撅得老高，很不高興：“糖豆……亮亮的，香香……”
    “香什麽香！那是藥！能亂吃嗎？吃死你怎麽辦！”林閑又後怕又生氣，聲音都變了調。
    寶兒被他吼得愣了一下，大眼睛裏迅速蒙上一層水汽，委委屈屈地低下頭：“寶兒餓……”
    林閑看著她這樣，一肚子火又發不出來，隻剩下深深的無力感和恐懼。
    這內門，真是步步驚心。一口水，一句話，甚至一股味兒，都能惹出滔天大禍。
    他喘勻了氣，拉著還在委屈巴巴吸鼻子的寶兒，垂頭喪氣地往回走，想著還得回去撿那些筐。
    走了幾步，他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丹房的方向。
    霧氣似乎散了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到丹房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麵，站著個人影，正遠遠地看著他們這個方向。
    那人影……有點眼熟。
    林閑的心猛地一揪，趕緊轉過頭，不敢再看，腳步加快了幾分。
    應該……沒被看見吧？
    他心裏七上八下，總覺得那扇窗戶後麵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得他後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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