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刑堂回來那天晚上，林閑一夜沒合眼。小屋外似乎總有若有若無的視線掃過，【靈犀預警】時不時就輕微刺痛一下他的神經，提醒他仍在監視之下。
    玄璜老賊的“讓步”，比直接撕破臉更讓人窒息。每天送寶兒去傳功堂？那跟把兔子送進狼窩邊上吃草有什麽區別？等寶兒習慣了，適應了，玄璜有的是辦法讓她“自願”留下，到時候，他林閑這個“凡俗兄長”就成了多餘的點綴，下場可想而知。
    不能再待了。青雲宗這地方，從暫時的避難所變成了華麗的囚籠。
    跑！必須跑！
    但這個“跑”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如登天。宗門有護山大陣，有巡邏弟子，更何況玄璜肯定防著他這一手。憑他這點微末修為和寶兒一個小娃娃，硬闖等於自殺。
    得靠外物。易容麵具、遁符、能隱藏氣息的法器……這些東西，宗門內部的坊市他不敢去，王大錘那邊更是想都別想，唯一的希望，在宗門外那些見不得光的隱秘渠道。
    幸好，他之前改良那些低階符籙，零零碎碎也攢下了一點靈石，雖然不多，但應該能買點最低階的貨色。關鍵是，怎麽聯係上外麵的人？
    林閑想起之前去雜物堂領取份例時，偶然聽到兩個老雜役低聲抱怨，說後山某個廢棄的樵夫小路附近，有時能找到些來路不明的“好東西”，價格比宗門裏便宜，但風險也大。
    死馬當活馬醫吧。
    接下來兩天，林閑表現得異常“老實”。雜役活兒幹得一絲不苟，對誰都陪著小心。送寶兒去傳功堂偏殿時，更是表現得像個誠惶誠恐的兄長，千叮萬囑要聽話，對著負責啟蒙的那位麵無表情的女修點頭哈腰，然後“戀戀不舍”地離開，絕不多停留一秒。
    他需要麻痹監視者，爭取活動的空間。
    第三天，輪到林閑去後山砍柴。這是個機會。他故意磨蹭到天色近黃昏，才背著半滿的柴筐，繞到了記憶中聽到的那個廢棄小路附近。這裏雜草叢生，亂石堆積，幾乎看不出路的痕跡。
    【靈犀預警：周圍暫無惡意窺視。】
    係統提示讓林閑稍微鬆了口氣，但不敢大意。他假裝累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眼睛卻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周圍。
    風吹過草叢，發出沙沙的聲響。遠處有鳥叫蟲鳴。一切看似正常。
    林閑從懷裏摸出一張他事先準備好的、畫得歪歪扭扭的改良“清風符”。這是他故意做舊，顯得像是偶然得到的古方殘片，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塞進一塊鬆動的石頭下麵。這是他從雜役閑談裏聽來的“暗號”，表示有東西想出手，或者想求購。
    做完這一切，他立刻起身，背著柴筐快步離開，心跳得像打鼓。
    接下來是煎熬的等待。
    第二天，他又去了後山，在同一時間。那塊石頭下的符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塊用炭筆畫了三個圈圈的碎布。
    有門！林閑強壓激動，按照模糊的指示，向山林更深處走了段距離，來到一棵歪脖子老槐樹下。
    樹下已經站著一個穿著灰色鬥篷、看不清麵容的人，個子不高，氣息收斂得很好，幾乎感覺不到靈力波動。
    “東西？”
    鬥篷下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言簡意賅。
    林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緊張：“想買點……出門遠遊用的。”
    對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打量他。
    “遠遊？青雲宗的雜役，想往哪兒遊？”語氣裏帶著明顯的質疑和警惕。
    林閑心裏一突，知道對方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他硬著頭皮，壓低聲音：“活命的路，不在乎方向。價格好說，隻要東西靠譜。”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裏麵是他幾乎全部的積蓄——幾十塊下品靈石，叮當作響。
    灰鬥篷瞥了一眼布袋，沒接，反而問道：“有什麽忌諱？”
    這話問得隱晦，但林閑懂。是問他怕不怕東西來路不正，或者有沒有特定的仇家要避開。
    “幹淨，快，就行。”
    林閑言簡意賅。他現在哪還顧得上幹不幹淨，能跑掉就是好貓。
    灰鬥篷似乎在權衡。過了一會兒，他才從鬥篷下伸出幹瘦的手，掌心躺著兩樣東西：一張色澤暗淡、看起來皺巴巴的皮質麵具，還有一張符籙，靈光微弱，上麵畫著扭曲的紋路。
    “劣質易容麵皮，能撐半天，騙過築基以下。低階土遁符，最多遁出十裏地，方向看運氣。五十下品靈。”灰鬥篷報出價格。
    林閑眼角一跳。真黑啊！這兩樣東西在正規坊市，撐死二十靈。但他沒得選。
    “三十。”他試著還價。
    “五十。愛要不要。”灰鬥篷語氣毫無波瀾，作勢要收回。
    “四十！”林閑咬牙，“我就這麽多！”他把錢袋往前遞了遞。
    灰鬥篷看了看錢袋，又看了看林閑焦急的臉，似乎在判斷他是不是真的山窮水盡。最終，他一把抓過錢袋，將兩樣東西塞到林閑手裏。
    “交易完成，兩不相欠。”說完，他轉身就走，身影幾個閃爍就消失在密林中，速度快得驚人。
    林閑緊緊攥著手裏這兩樣救命的玩意兒，手心全是汗。他不敢久留，立刻將東西塞進最貼身的衣物裏，快步往回走。
    東西是拿到了，但質量堪憂，數量也遠遠不夠。十裏土遁符，根本逃不出青雲宗的勢力範圍。易容麵皮也隻能撐半天。
    這點家當，想帶著寶兒安全逃離，希望渺茫。
    但總算邁出了第一步。
    他低著頭，心事重重地走在回雜役區的山路上，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麽弄到更多靈石，或者更好的逃命道具。
    就在他拐過一個彎，快要看到雜役區那片破房子時，眼角餘光似乎瞥到遠處一棵大樹後，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林閑渾身汗毛瞬間炸起！
    他猛地停住腳步，定睛看去——那裏空無一物，隻有風吹動樹葉。
    是錯覺？還是……真的被人盯上了？
    林閑站在原地，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剛才的交易，難道被發現了？
    他不敢再想，加快腳步，幾乎是跑回了自己的小屋。
    關上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懷裏那兩樣東西，此刻仿佛變得滾燙。
    這條路，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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