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月覺得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但她需要這點痛感來壓住心底翻湧的躁動。她麵前站著的是一個穿著普通雜役服飾的男人，低眉順眼，可那雙眼睛裏沒有半分恭敬，隻有交易式的冷漠。
    “消息屬實？”男人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擾了洞府外可能存在的耳朵。
    “後山西南角，靠近流雲瀑的那片野栗林，”趙明月語氣盡量保持平穩，但語速還是泄露了一絲急切，“每隔三五天，那丫頭會被帶去那裏撿栗子，說是活動筋骨。隻有林二狗跟著。”
    男人微微點頭：“時間？”
    “通常是午後，太陽偏西的時候。”趙明月頓了頓，補充道，“林二狗此人，狡詐惜命，看似隨意，實則路線固定，周圍視野相對開闊，大概是為了防著偷襲。”
    男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讓趙明月有些不舒服，像在評估一件貨物的價值。“趙小姐倒是觀察入微。”
    趙明月下巴微揚：“不過是看不慣某些人裝模作樣，玷汙宗門清譽。你們打算怎麽做？”
    “製造點混亂，偽裝成流竄的魔道修士劫掠天賦弟子，尋常事。”男人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得手後，會盡快離開青雲宗地界。屆時，宗門追查起來，也隻會以為是外部魔修所為，牽扯不到內部。”
    趙明月心裏冷笑，說得輕巧，還不是怕惹怒青雲宗這塊招牌。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林寶兒被“魔修”擄走，生死不明，誰還會在乎一個失蹤的小丫頭？而林二狗，保護不力，甚至可能一同“遇難”，他那點虛張聲勢的偽裝，會在真正的危險麵前碎得連渣都不剩。
    “那個林二狗……”趙明月故作隨意地提了一句，“雖無靈力，但詭計多端，你們最好速戰速決，別給他耍花樣的機會。”
    男人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一個凡人，再多的花樣，在絕對實力麵前也是徒勞。趙小姐放心，我們血狼幫辦事，講究幹淨利落。您要的‘凝華丹’，事成之後，自會奉上。”
    “最好如此。”趙明月轉身，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走吧，別讓人看見。”
    男人無聲地退入陰影，消失不見。
    洞府內恢複寂靜，趙明月走到水鏡前，看著鏡中自己因為興奮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她想象著林寶兒被粗暴拖走時驚恐的眼神，想象著林二狗那張總是故作淡定的臉上露出絕望和恐懼，一股快意就像毒藤一樣纏繞上心頭。
    李長老，還有那些曾經誇讚林寶兒的人，到時候你們會是什麽表情呢？
    青雲宗數百裏外，一處隱秘的山寨中。
    血狼幫幫主血屠，聽著影一的回報，粗壯的手指敲打著鋪著獸皮的座椅扶手。
    “偽裝成魔修？趙家那小丫頭，心思倒是歹毒。”血屠聲音洪亮，帶著一股血腥氣，“不過，這計策確實省了我們不少麻煩。青雲宗那幫偽君子，最要臉麵，弟子被魔修擄走，他們為了名聲，排查重點肯定會放在外部，內部反而會鬆懈。”
    影一躬身：“幫主英明。屬下認為，此計可行。目標二人修為低微，唯一需要忌憚的就是那個林閑可能隱藏的手段和青雲宗的反應。速戰速決，擄了人就撤，風險可控。”
    血屠眯起眼睛，眼底閃過一絲貪婪：“上古血脈……若那女娃真有這等資質，可是天助我也！說不定能煉成一具絕佳的鼎爐，助我突破瓶頸！”他猛地一拍扶手，“就這麽辦！影一，你親自挑幾個好手，要機靈點、手腳幹淨的，趁夜色摸進去，按計劃行事！記住，首要目標是那女娃，至於那個林二狗……”他冷哼一聲，“若能順手宰了，就別留活口，看著礙眼。”
    “是！”影一領命，身影如鬼魅般消失。
    血屠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神功大成、稱霸一方的景象。青雲宗？哼，等老子得了好處，未必怕了你們！
    執法堂檔案室。
    林閑連著打了兩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嘀咕道：“誰又在惦記我？”是罵我的還是想害我的？估計後者可能性更大。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塊髒了的抹布。心裏的那股不安感非但沒有隨著時間推移消散，反而像浸了水的牛皮繩，越勒越緊。
    【靈犀預警：惡意感知穩定。目標鎖定穩固。威脅等級：中等。建議保持警惕。】
    “警惕，我警惕得都快成驚弓之鳥了。”林閑腹誹。係統這廢話文學真是日益精進。
    寶兒蹲在牆角，對著幾隻排隊的螞蟻碎碎念：“你們也要乖乖的，不要亂跑，外麵有壞蛋，專門抓小螞蟻……”
    林閑聽得哭笑不得，這丫頭，倒是活學活用。他走過去，蹲在寶兒旁邊：“寶兒，想不想去後山撿栗子？”
    寶兒眼睛瞬間亮了，像兩顆黑葡萄：“想！栗子香香！”
    林閑心裏盤算著。老待在檔案室也不是辦法，像坐牢。後山那片野栗林，他之前帶寶兒去過幾次，地勢相對熟悉，視野也開闊，真有什麽風吹草動，跑起來也方便。最重要的是，一直憋在屋裏，他感覺自己都快發黴了，也需要出去透透氣，順便看看能不能釣出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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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信奉一句話：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老這麽被動挨打，太難受了。
    “好，等下午太陽沒那麽曬了，哥哥帶你去。”林閑摸了摸寶兒的頭。
    “好耶！”寶兒歡呼一聲，繼續去折騰她的螞蟻大軍了。
    林閑卻沒那麽輕鬆。他回到書桌前，看似隨意地翻著一本地圖冊，目光卻落在後山那片區域。流雲瀑，野栗林……這條路線上，有哪些地方適合埋伏？哪些地方利於逃跑？他得提前在腦子裏過一遍電影。
    希望隻是我想多了。林閑在心裏歎了口氣。可這該死的預警，還有之前那個送飯弟子的“提醒”，都像一根根刺，紮得他坐立難安。
    趙明月，血狼幫，玄璜老狐狸……這幾方勢力，到底會怎麽出招？
    他看了一眼興高采烈的寶兒，小丫頭正拿著一片樹葉給螞蟻當雨傘。
    不行，得做點準備。哪怕是最壞的打算。
    林閑站起身，開始在那些落滿灰塵的書架上翻找起來。他記得好像在哪本雜書裏，看到過關於製作簡易陷阱或者迷惑人視線的小技巧？哪怕是用來抓野兔的也行啊，說不定關鍵時刻能擋一下呢？
    他現在就像個快要破產的賭徒，拚命想從指縫裏摳出最後一點籌碼。
    後山，密林深處。
    幾道穿著深灰色緊身衣、幾乎與樹幹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正悄無聲息地移動。他們動作矯健，落地無聲，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周圍。
    為首的，正是影一。他打了個手勢，隊伍立刻停下。
    他攤開一張粗糙的草圖，上麵標注著簡單的路線和地點。正是趙明月提供的信息。
    “目標區域在前方那片栗樹林。午後出現。”影一的聲音低沉冰冷，“記住，動作要快，用迷神散，製住女娃立刻撤退。若遇阻攔，格殺勿論。偽裝要像，留下點魔道功法的痕跡。”
    幾個手下默默點頭，眼神裏沒有半分波動，隻有執行任務的冷漠。
    影一收起草圖，望向栗樹林的方向。林二狗，這次看你還能不能繼續裝下去。
    他揮了揮手，幾人再次融入林中，如同水滴匯入大海，消失不見。
    隻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漸漸彌漫開來的危險氣息。
    林閑帶著寶兒，正朝著這片林子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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