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內門弟子居住區域。
    趙明月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門窗緊閉，連平日裏最喜歡的透光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屋子裏有些暗，隻有角落一顆夜明珠散發著慘淡的光。
    她坐在梳妝台前，銅鏡裏映出一張蒼白失措的臉。手指無意識地絞著一縷垂下的發絲，絞得指節發白。
    外麵隱約傳來其他弟子興奮的議論聲，隔著門窗，聽不真切，但“林前輩”、“後山”、“恐怖”、“深不可測”這幾個詞，還是像針一樣，不斷紮進她的耳朵裏。
    每聽到一次，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失敗了，竟然失敗了……這個認知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心。血狼幫那群廢物！不是號稱心狠手辣，從不失手嗎？怎麽連個雜役和一個小丫頭都收拾不了？！
    不僅沒收拾掉，反而踢到了鐵板！不，是踢到了閻王殿！
    後山那晚的動靜，她也隱約感覺到了。當時隻覺得心驚，還以為是宗門哪位長老在修煉秘法或者對付外敵，根本沒往林閑身上想。直到第二天，各種誇張的傳言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一言重創金丹？引動天地異象？連玄璜長老都嚇得卑躬屈膝？
    趙明月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四肢瞬間冰涼。
    怎麽可能？！那個看起來懶懶散散、除了嘴皮子利索點一無是處的家夥，怎麽可能是隱藏的高人？！她心裏在尖叫，拒絕相信。可越來越多的細節指向這個事實：李長老的恭敬拜訪，青鸞峰的嚴密守衛，還有戒律堂對那幾個襲擊者“神魂重創”的診斷……
    由不得她不信。
    恐慌如同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想起自己是怎麽暗中聯係血狼幫的，怎麽提供林二狗和林寶兒的行蹤信息的……
    雖然她自認做得隱秘，用了假身份，中間也轉了幾道手，可萬一呢？萬一血狼幫的人被抓到，把她供出來呢？萬一那位“林前輩”有什麽特殊手段，能追查到她頭上呢？
    她仿佛已經看到戒律堂的執法弟子破門而入，看到孫長老那張鐵麵無情的臉，看到玄璜長老冰冷的眼神，甚至看到那個看似普通的雜役弟子，用看螻蟻一樣的目光看著她，隨手一揮，她就魂飛魄散……
    “不……不會的……查不到我……查不到的……”
    她喃喃自語，聲音發抖。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每一個環節，確認沒有留下直接證據。對，血狼幫的人不知道是她，中間人也隻知道是個不願透露身份的女修，隻要血狼幫不把她供出來……
    可血狼幫會守口如瓶嗎？他們這次損失慘重，萬一為了自保……
    這個念頭讓她坐立難安。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和一個女弟子的聲音：“趙師姐？你在嗎？孫長老召集所有內門弟子去議事殿，好像要詢問昨晚後山之事的相關情況。”
    趙明月渾身一僵，心髒差點停止跳動。
    孫長老！詢問後山之事！
    是例行詢問？還是……已經懷疑到她，開始排查了？
    她猛地站起身，膝蓋撞在桌角上，生疼，但她顧不上了。她對著鏡子，深吸了好幾口氣，努力擠出一個還算自然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她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裙和頭發，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和平常一樣，隻是那微微顫抖的手指出賣了她。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她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
    打開門，刺眼的陽光讓她眯了眯眼。門外站著的女弟子好奇地打量了她一下：“趙師姐，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沒……沒有。”趙明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手一片冰涼，“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她含糊地應付過去，快步朝著議事殿走去。
    一路上，她感覺所有弟子的目光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瞟向她，那些低語也仿佛都是在議論她。她低著頭，手心全是冷汗。
    議事殿內，氣氛凝重。孫長老坐在上首，麵色嚴肅，旁邊還坐著幾位執事。弟子們按照序列站好，鴉雀無聲。
    孫長老的目光如同鷹隼，緩緩掃過下方每一個弟子，尤其是在幾個平日裏有些跳脫，或者與外界接觸較多的弟子臉上多停留了片刻。
    趙明月感覺那道目光掃過自己時，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死死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昨夜後山之事，想必爾等已有耳聞。”孫長老開口了，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有外敵潛入，意圖不軌，已被……擊退。宗門正在嚴查此事，任何與外界不明人員有接觸者，或有任何線索者，需立即上報！若有隱瞞，一經查出，以同罪論處！”
    “同罪論處”四個字，像重錘一樣砸在趙明月心上。她腿一軟，差點沒站穩，趕緊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才勉強維持住身形。
    他在試探！他一定是在試探！她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孫長老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他是不是故意這麽說，想讓她自己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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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強迫自己抬起頭，臉上努力做出和其他弟子一樣的驚訝和憤慨，但眼神裏的慌亂卻難以完全掩飾。
    孫長老的目光似乎在她臉上停頓了一瞬，又移開了。
    接下來，孫長老又強調了幾句宗門規矩，嚴禁弟子與不明來曆之人交往，便讓眾人散去。
    走出議事殿，趙明月感覺自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裏衣都被冷汗浸透了。陽光照在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回到自己的房間，重新關上門，她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恐懼如同附骨之疽，折磨著她。她恨！恨血狼幫無能！恨林閑為什麽要有那麽恐怖的實力！更恨自己當初為什麽鬼迷心竅要去招惹他們！
    如果不是林寶兒那個小賤人天賦那麽高，搶走了本該屬於她的關注和資源，她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對！都是他們的錯！是林閑和林寶兒的錯！
    怨恨如同野草，在恐懼的澆灌下瘋狂滋生。她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個血印。
    她現在不敢再有任何動作，隻能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極力隱藏自己，祈禱血狼幫的人死絕了，或者夠義氣不把她供出來。祈禱那位“林前輩”大人有大量，不會注意到她這隻小螞蟻。
    可她也清楚，這隻是僥幸。隻要林閑還在宗門一天，就像一把懸在她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
    必須想辦法……必須做點什麽……
    一個陰暗的念頭，在她絕望的心底悄然浮現。既然明的暗的都不行，那能不能借刀殺人？或者，找到他的弱點？
    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恐懼、怨恨，以及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而此刻，遠在青鸞峰靜室內的林閑，對此一無所知。他剛剛因為係統又艱難地汲取了0.1的虛像值而稍微振奮了一點點，正在絞盡腦汁思考，怎麽才能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下，盡快離開這個“高級牢房”，回到自己安全的狗窩。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個“紙老虎”，已經快把某個真正的“瓷器”給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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