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力那夥人走了沒多久，林閑就反手閂上了院門，後背靠在冰涼的門板上，長長吐出一口氣。手心有點濕，是剛才緊張出的汗。
    “哥哥？”軟糯的聲音從裏屋傳來。寶兒揉著眼睛坐起來，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剛才有壞人嗎？”
    林閑走過去，把她抱起來，感覺這小家夥又沉了點。“沒有壞人，”他扯出個笑，“是送東西的，不過哥哥沒要。”
    “為什麽不要呀？”寶兒歪著頭，“是好吃的嗎？”
    “不是好吃的，是麻煩。”林閑捏了捏她的鼻子，“記住哥哥的話，天上不會掉餡餅，隻會掉陷阱。”
    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注意力很快轉移到自己咕咕叫的小肚子上。
    打發寶兒啃著幹糧，林閑坐到角落，從灰色儲物袋裏小心翼翼地摸出兩樣東西。一樣是張材質粗糙的獸皮地圖，邊緣都起毛了，上麵用簡陋的線條勾勒出青雲宗周邊的大概地形，還是他從某個熱心且話癆）的雜役弟子那裏用幾塊肉幹換來的。另一樣，是那份花了“巨資”才從百曉生門徒手裏買來的、關於中域的基礎信息玉簡，內容泛泛，但好歹比抓瞎強。
    他深吸一口氣，意識沉入腦海，嚐試呼喚那死寂了好幾天的係統。
    “係統？在嗎？哥們兒，幫幫忙，查個地圖信息總行吧？”
    沒反應。隻有那個刺眼的“虛像值：0.5”頑固地掛著。
    林閑不死心，集中精神，想象著自己用力拍打一個布滿灰塵的控製麵板。“喂！醒醒！‘萬象錄’！啟動！分析地圖！”
    腦海深處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快得像是錯覺。然後，一行模糊得幾乎看不清的字跡勉強浮現出來：
    【能量不足…信息庫權限…受限…基礎地理模塊…加載…1…】
    緊接著，那點微光就徹底熄滅了，任憑林閑在心裏怎麽罵娘都沒再亮起。
    “靠！”
    林閑低罵一句，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這破係統，關鍵時刻掉鏈子！0.5的虛像值，連當個電子詞典都不夠格！
    他隻能靠自己了。
    他把獸皮地圖攤開在地上，又拿起那枚記錄著中域信息的玉簡貼在額頭，用自己那點可憐的精神力艱難地讀取著裏麵模糊的信息碎片。
    “青雲宗…東麵…黑風澗…瘴氣…有毒…繞行…”他一邊看地圖，一邊對照玉簡裏的隻言片語，嘴裏念念叨叨，“北麵是烈陽宗地盤，路過要交錢？呸！西邊…西邊好像是片古戰場，據說怨靈不散？更不行！”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劃來劃去，眉頭越皺越緊。感覺四麵八方都是坑。
    寶兒啃完了幹糧，湊過來，小腦袋擠到他胳膊下麵，好奇地看著地上那張畫滿彎彎曲曲線條的獸皮。“哥哥，你在看什麽呀？”
    “在看我們晚上‘躲貓貓’要走的路線。”林閑頭也不抬，手指點在地圖上一個畫著城池標記的地方，“得先想辦法去這裏，‘流雲巨城’。”
    這是他從玉簡裏得到的為數不多的有用信息之一。流雲巨城，位於中域邊緣，是方圓萬裏內最大、最亂的修士聚集地。據說那裏龍蛇混雜，隻要有錢有本事，什麽都能買到，什麽消息都能打聽到，也最容易隱藏身份。
    亂，才好啊。渾水才好摸魚。
    “巨城？”寶兒眼睛亮了，“那裏有好吃的嗎？比李爺爺送的靈食還好吃嗎？”
    “應該…有吧。”林閑沒什麽底氣。
    他現在全部家當就十八塊下品靈石，到了那種地方，估計也就夠吃幾頓路邊攤。但這話不能跟寶兒說，他得維持住“哥哥無所不能”的假象。
    “那我們快去呀！”寶兒興奮地扯他的袖子。
    “別急，我們得選條安全的路。”林閑按住她亂動的小手，目光重新落回地圖。
    往東，穿過黑風澗邊緣的薄弱瘴氣區，進入連綿的外圍山脈，然後沿著山脈邊緣一直往東北方向走，大概……嗯，按照地圖比例和玉簡裏模糊的距離描述，恐怕得走上好幾個月，才能接近流雲巨城所在的區域。
    這期間，要穿越荒無人煙的山林，可能會遇到妖獸，可能會碰上劫道的散修，還可能迷失方向…
    每多想一種可能，林閑的胃就抽搐一下。
    他看了看自己依舊使不上多大勁的手腳，又看了看旁邊眨巴著大眼睛、對前路危險一無所知的寶兒，最後感受了一下腦海裏那個窮得叮當響的破係統。
    這配置，去闖野外？簡直是給妖獸送外賣，還是買一送一的那種。
    可是，留在青雲宗？那更是等死。客卿長老的誘惑沒接，等於打了高層的臉，誰知道他們接下來會幹什麽？玄璜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他可是記憶猶新。
    留下是慢性死亡，出去是可能立刻死。
    “媽的…”林閑低聲咒罵，感覺頭皮發麻。這選擇題太難了。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目光再次掃過地圖。手指無意識地在青雲宗東側，靠近黑風澗的那個區域劃著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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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可以賭一把？賭黑風澗邊緣的瘴氣沒那麽濃，賭外圍山脈的邊緣地帶沒那麽危險，賭自己的運氣還沒差到出門就撞上築基期妖獸……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手指在地圖上重重一點，從代表青雲宗的小點出發，畫出一條歪歪扭扭、避開了幾個明顯危險標記的線路，最終指向遙遠的東北方。
    “就走這條路！”他對自己說，聲音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狠勁。
    他把地圖和玉簡小心翼翼收好，又開始清點儲物袋裏的東西。五張百裏遁蹤符，摸起來符紙粗糙，希望能管用。小斂息陣盤，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八十塊下品靈石，少得可憐。兩瓶回春丹，關鍵時候能吊命。
    還有……他摸了摸懷裏，那幾十個凡俗銅板硬邦邦地硌著皮膚。到了流雲巨城，說不定還能換幾個肉包子。
    他看向窗外，天色已經不早了，陽光變得昏黃。距離他計劃的出發時間，越來越近。
    心髒在胸腔裏咚咚直跳，一半是恐懼，一半是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他拉過寶兒，蹲下來，看著她純淨的眼睛，無比嚴肅地再次叮囑：“寶兒，記住，晚上的遊戲，非常重要。不能出聲，不能亂跑，一定要緊緊跟著哥哥，知道嗎？”
    寶兒看著他嚴肅的臉，也用力點頭，小臉繃得緊緊的：“寶兒知道！寶兒最會玩躲貓貓了！”
    看著寶兒信賴的眼神，林閑心裏那點猶豫徹底被壓了下去。為了這小丫頭，前麵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闖一闖。
    他站起身，最後檢查了一遍院門是否閂好，然後抱著寶兒坐回角落裏，等待著夜幕徹底降臨。
    而就在青雲宗山門之外，遙遠的天空上，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小黑點，正以極快的速度劃過雲層，朝著青雲宗的方向俯衝而下。那是一隻信鳥，腿上綁著的信筒，在夕陽下反射出一點金屬的冷光。
    它帶來的消息，或許會徹底打亂某個“閑雲野鶴”的逃跑計劃。
    夜，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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