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破舊小屋總算有了點能住人的樣子。雜草拔了，蜘蛛網清了，地麵掃過，雖然依舊家徒四壁，但至少能關起門來喘口氣。
    錢！必須搞錢！但更重要的是，搞清楚這流雲城的水有多深。昨天糖葫蘆老頭和巷子裏的劫修給他狠狠上了一課。在這裏，無知等於找死。
    “寶兒，哥哥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誰來敲門都別開，除了哥哥，記住了嗎？”
    林閑蹲下身，仔細叮囑。這小院雖然破，但四麵有牆，門閂也還算結實，隻要寶兒不自己跑出去，暫時應該安全。
    “嗯！寶兒看家！”寶兒用力點頭，抱著林閑用舊衣服給她卷的“娃娃”，坐在剛擦過的門檻上，一副小衛士的架勢。
    林閑揉了揉她腦袋，心裏歎了口氣。讓三歲孩子看家，也是沒誰了。他得盡快摸清情況。
    根據昨天躲劫修時的觀察和向老婆婆打聽的隻言片語，林閑找到了城南一片相對“平民”的區域。這裏沒有高聳入雲的酒樓，沒有靈氣逼人的店鋪，多是些低矮的建築，街上行走的也多是些氣息微弱、衣著普通的低階修士或者凡人。
    他的目標，是街角一家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茶樓。招牌上的漆都剝落了，勉強能認出“聞風”二字。門口掛著半舊的布簾，裏麵傳出嘈雜的談笑聲，空氣裏飄著廉價的茶水和煙草混合的味道。
    就是這兒了。底層修士吹牛打屁、交換小道消息的地方。
    林閑掀簾進去。裏麵光線昏暗，擺了十幾張方桌，大多坐滿了人。有穿著粗布麻衣的漢子在高談闊論，有獨自縮在角落閉目養神的，也有三兩人湊在一起低聲交談的。空氣渾濁，聲音嘈雜。
    他找了個靠近角落、背靠牆壁的空位坐下。一個肩膀上搭著汗巾的小二懶洋洋地走過來。
    “客官，喝點什麽？”
    林閑看著牆上那塊寫著茶品和水牌的木牌，最便宜的“粗茶”也要半塊下品靈石一壺。他感覺心在滴血。
    “一壺粗茶。”他咬著牙說道，摸出三張符籙放在桌上。這下，真快山窮水盡了。
    小二看了看，收了起來，很快拎過來一個黑乎乎的陶壺和一個缺了口的茶杯。
    林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渾濁，帶著一股苦澀味，沒什麽靈氣。但他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全在耳朵上。
    他微微閉上眼睛，看似在養神，實則將精神力集中，同時，係統的【萬象錄】處於被動記錄模式。周圍所有的聲音，如同潮水般湧入他的耳朵，又被【萬象錄】自動篩選、記錄著關鍵詞和信息片段。
    “媽的，城西‘快活林’那邊最近盤查得緊，聽說有幾個不開眼的散修栽了……”
    “還不是因為前幾天那幾個宗門弟子遇襲的事？雖說是幾個小毛賊撞槍口上了，但也惹得那些大爺們不爽……”
    “嘖嘖，宗門弟子就是威風啊，聽說那幾個是‘流雲閣’的外門弟子，眼睛都長在頭頂上……”
    流雲閣？林閑心裏記下。聽起來是本地一個宗門，勢力不小，門下弟子挺傲。
    隔壁桌一個胖子唾沫橫飛：“嘿，你們是沒看見，昨天‘百寶齋’拍賣會，為了一株三百年份的‘赤炎草’，劉家和王家差點當場打起來！最後被一個外地來的家夥用高出市價三成的靈石拍走了！”
    “劉家？王家？就是南城那兩個不對付的修真家族？他們老祖都才築基後期吧？也敢這麽囂張？”
    “誰知道呢，聽說他們家最近都攀上高枝了……”
    劉家，王家，南城修真家族，有嫌隙。林閑默默記錄。這種地頭蛇之間的爭鬥，最容易波及池魚，得避開。
    角落裏，兩個聲音壓得極低，但林閑精神力集中，還是捕捉到了一些碎片。
    “‘幽冥澗’那邊最近不太平，聽說又有人進去沒出來……”
    “噓！小聲點！那地方邪門，不是我們該惦記的……不過，‘血煞’的人好像最近在附近活動……”
    “那群殺才？他們來流雲城幹嘛？”
    幽冥澗？聽起來是個危險地帶。血煞？像是個殺手或者傭兵組織？林閑記下這兩個名字，心裏拉響警報。沾上“血”和“煞”的，通常都不是好路數。
    茶樓中央，幾個看起來像是經常跑外的傭兵打扮的人聲音最大。
    “哥幾個這次算是白跑一趟，‘黑風山脈’外圍毛都沒有，還被一群發了瘋的‘風狼’攆得像狗一樣！”
    “知足吧，能全須全尾回來就不錯了。我聽說內圍好像出了什麽寶貝，驚動了不少大佬，連‘天機閣’的人都露麵了……”
    “天機閣？就是那個號稱無所不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勢力？他們的人也來了？”
    “誰知道是真是假，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黑風山脈，有異動，可能有機緣，但更危險。天機閣，神秘情報組織。林閑心思活絡了一下，但很快壓下。機緣等於危險，目前與他無關。
    他像一塊海綿，瘋狂吸收著這些雜亂無章的信息。哪些勢力不能惹，哪些地方有危險，近期城裏有什麽風吹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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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象錄】忠實地記錄著，並在他腦海中初步勾勒出流雲城勢力分布的模糊輪廓。
    就在這時，旁邊一桌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聽說了嗎？前幾天有人在城門口附近，看到侯三和石勇那兩個潑皮，好像在堵一對剛進城的兄妹，看樣子是肥羊？”
    “侯三？就城西那個專門坑新來的家夥？他也就敢欺負欺負不懂行的。那對兄妹後來怎麽樣了？”
    “不知道，好像沒下文了。估計是沒油水，放了唄？或者那兄妹有點門道？”
    林閑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僵。侯三！石勇！果然，那倆家夥名聲在外，是專門坑新人的地頭蛇。他們當時沒硬來，估計是看自己太“窮”，或者也在觀望？
    他正想著，茶樓門口布簾一掀，一個熟悉的身影晃了進來，臉上掛著那標誌性的、看似熱情的笑容，不是侯三是誰？
    侯三目光在茶樓裏掃了一圈，很快就落在了角落裏的林閑身上。他臉上露出一絲“意外”的笑容，徑直走了過來。
    “喲！林兄弟！真巧啊，你也在這兒喝茶？”侯三很自然地拉開凳子坐下，仿佛昨天的不愉快根本沒發生過。
    林閑心裏暗罵一聲“陰魂不散”，臉上卻擠出同樣的假笑：“侯大哥，是挺巧。我這不是剛安頓下來，出來熟悉熟悉環境嘛。”
    “熟悉環境好啊！”侯三拿起一個空茶杯，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林閑的粗茶，喝了一口，咂咂嘴，“這地方不錯，消息靈通。林兄弟聽到什麽有趣的了？”
    林閑心裏冷笑，這是來探口風了？他故作茫然：“就是些閑聊，也聽不太懂。什麽劉家王家的，還有啥‘血煞’‘幽冥澗’的，聽著怪嚇人的。”
    侯三眼中精光一閃，仔細看了林閑一眼，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花來。見林閑確實一副“鄉下人進城啥也不懂”的樣子，才笑了笑：“那些離咱們遠著呢。林兄弟現在落腳也安頓了，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總不能坐吃山空吧？要不要哥哥我給你介紹點營生？”
    來了！正題來了！
    林閑心裏警惕，麵上卻露出感激和期待：“侯大哥有門路？那太好了！不瞞您說，小弟這……確實快揭不開鍋了。”他恰到好處地露出窘迫。
    侯三嘿嘿一笑，壓低聲音：“哥哥我看你也是實在人。這樣，城西有處礦場，正在招人手，雖然辛苦點，但一天也能掙上幾塊下品靈石，怎麽樣？要不要去試試？”
    礦場？林閑心裏立刻拉響最高警報。這種地方，通常都是黑心作坊，進去容易出來難，搞不好就是當免費苦力，甚至……
    這侯三，果然沒安好心！是想把他騙去賣苦力？還是另有圖謀？
    情報的重要性此刻凸顯無疑。如果沒來這茶樓，他可能真就病急亂投醫了。
    林閑臉上感激之色更濃，心裏卻飛快盤算著如何拒絕這根帶著毒刺的“橄欖枝”。
    這流雲城，真是步步殺機，連看似“幫忙”的背後，都可能是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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